“星萤”号在死寂的残骸带中缓慢爬行,如同受伤的昆虫在巨兽的尸骸间挣扎。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引擎低沉的轰鸣不再是力量的象征,而是生命维持系统不堪重负的呻吟。里克和瑞恩轮流值守,在压抑的寂静和偶尔传来的船体应力呻吟声中,对抗着疲惫、伤痛以及对未知的焦虑。
第五天,修复工作取得了关键性突破。在瑞恩近乎偏执的坚持和守墓人精确到毫米的指导下,他们成功修复了另一台转向推进器,并奇迹般地让主传感器的部分功能恢复。虽然扫描范围大大缩小,精度也大打折扣,但至少能更清晰地感知周围数公里内的情况,避免了撞上隐蔽障碍物的风险。
“左舷三十度,有大型结构飘移,建议调整航向。”守墓人的声音在舱室内响起,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是处理受损系统带来的额外运算负担。
里克熟练地微调操纵杆,飞船笨拙地划出一道弧线,避开了一块缓缓旋转的、像是战舰龙骨般的巨大残骸。他瞥了一眼旁边盯着数据屏幕的瑞恩。年轻人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里克从未见过的火焰——混合着恐惧、困惑,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固执的求知欲。
“还在研究那些天书?”里克打破沉默,声音因干渴而沙哑。他们的淡水配给已经削减到最低限度。
瑞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没有离开屏幕。上面正滚动着一段关于“影”的能量波动频谱分析,来自“希望之星”最后的记录。“守墓人尝试将播种者的数据与观星塔关于‘蚀虫’的档案进行交叉比对。有一些……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比如?”
“比如,‘蚀虫’出现前的空间扰动波形,与‘希望之星’记录的、‘影’接近时的空间扭曲前兆,在几个关键频率上高度吻合。就像……低配版本,或者说是某种逸散出来的余波。”瑞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影’是海洋,‘蚀虫’可能只是它溅起的一朵浪花。”
里克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比喻带来的寒意。一朵浪花就足以吞噬殖民地和舰队,那真正的“海洋”又会是何等恐怖?他想起霍克临死前的咆哮,忽然觉得那个海盗头子死得或许还算“痛快”,至少不用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绝望。
“所以,那个‘永恒黄昏’星域,我们是非去不可了?”里克的声音低沉。
“我不知道。”瑞恩诚实地说,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望向舷窗外永恒的黑暗,“但如果我们携带的秘密是真的,那么人类——不,是所有文明——迟早都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观星塔成立的目的,就是寻找真相,无论那真相多么可怕。”
里克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但多年的佣兵生涯让他明白,有些威胁,不是你假装看不见就会消失的。
就在这时,守墓人突然发出警示:“接收到一段微弱的、结构异常的广谱信号。信号源不明,正在分析信号特征……”
两人立刻紧张起来。在这片死亡的宙域,任何信号都意味着不可预测的变数。
“是求救信号?还是……‘它们’又来了?”里克握紧了身边的磁轨步枪——虽然子弹所剩无几,但武器本身能带来些许安全感。
“信号非常微弱,且经过高度加密和散射,并非标准通讯协议。初步分析……其编码方式,与‘希望之星’数据库中的某些古老通讯协议有低度相似性,但更为……简略和扭曲。”守墓人的报告让人心惊肉跳。
播种者的同类?还是某种……继承了播种者技术的其他存在?
“能定位信号源吗?”瑞恩追问。
“信号过于微弱且分散,无法精确定位。大致方向……与我们计划前往的、辐射较低的安全区方向存在部分重叠。信号内容无法破译,但其重复模式显示,可能是一个……自动信标,或者某种……定位标识。”
一个自动信标?在这片被遗忘的坟墓里?这绝不是好消息。它可能指向一个幸存者营地,一个秘密研究站,但也同样可能是一个陷阱,一个被“影”或“蚀虫”污染过的区域标记。
“保持最高警戒,继续监测信号。同时,调整航线,稍微偏离信号大致方向。”瑞恩下令。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
“航线调整中。预计七十八标准时后脱离当前高辐射区。”
接下来的旅程,在一种更加凝重的气氛中继续。那个未知的信号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瑞恩和里克轮流休息,但没人能真正入睡,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飞船内外的任何异常声响。
第十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辐射水平的边界区域。虽然空间背景辐射依然高于正常值,但已经下降到飞船临时加固的屏蔽层可以勉强承受的范围。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远离了“希望之星”主体残骸最密集、最危险的区域,周围变得相对“空旷”起来——如果无尽虚空和零星飘荡的小块金属碎片也能算空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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