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7年的冬至,是被破晓前的第一缕微光唤醒的。前夜的风带着最后一丝寒意掠过窗棂,像是在与旧岁告别,凌晨时分,天地间忽然静了下来,连雪落的声音都变得轻柔。我披衣起身时,窗纸已透着淡淡的青白,推开门,一股不同于大雪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清冽中藏着暖意的风,像刚从炭火上掠过的丝绸,拂过脸颊时带着微麻的痒,却不刺骨。
院中的积雪已消了大半,露出青灰色的石阶,阶缝里钻出几株嫩绿的草芽,顶着残雪倔强地探着头。远处的山峦褪去了雪幕,露出深褐的山脊,阳光正从山后爬上来,给山顶镀上了一层金红,像给沉睡的巨人戴上了冠冕。天空是纯粹的蓝,连一丝云都没有,几只候鸟排着队从空中飞过,翅膀划破晨雾,留下淡淡的痕迹。
“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此时养阳,当效潜龙在渊,引初生阳气入灵晶,孕藏生机,如种子藏于温土,待春而发。”我捧着师父的《时令修炼札记》站在廊下,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这一页夹着一片晒干的冬至草,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却依旧能看出冬日里的韧劲。札记上用朱笔写着“阳生三候”:“一候蚯蚓结,二候麋角解,三候水泉动”,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光芒从地平线升起,恰好照在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上。
自大雪温养灵晶有成,我便知道冬至是关键。灵晶虽已具形态,却缺了“生发之机”,而冬至初生的阳气,正是唤醒这生机的钥匙。就像冰封的河面,需得春日暖阳才能解冻,灵晶的能量要真正流转不息,必须吸纳这“一阳生”的精粹。因此,我提前三日便重新布置了静室,将五行物件换了更贴合“阳生”的品类,又在院中设了个简易的“引阳阵”,用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方位摆放,铜钱间系着红绳,能接引冬至的初生阳气。
静室的布置比大雪时更显开阔。东窗的棉帘卷了一半,让晨光能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中央的蒲团上,形成一块温暖的光斑;北墙的火塘撤了,换成一个黄铜炭盆,里面燃着松木炭,火苗跳跃着,带着松脂的清香,却不燥热;西墙角的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不再是米酒,而是用生姜、红枣、桂圆熬的甜汤,甜香混着松烟的气息,在室内弥漫成一股暖融融的气流;地面的毡毯换成了浅色的麻布,上面绣着太阳纹,虽不显眼,却能呼应阳气的生发。
中央蒲团周围的五行物件,处处透着“阳生”的意涵——
东方木位,放着一个竹编的浅筐,里面铺着干燥的稻草,稻草上卧着三枚饱满的杏仁。杏仁是去年秋天收的,外壳坚硬,内里却藏着蓬勃的生机,埋在稻草中,像冬眠的种子等待苏醒。筐边放着一小束干的忍冬藤,忍冬又名金银花,耐寒不凋,即使在寒冬也能保持枝干的韧性,其木气带着“遇阳则发”的敏感,最能接引初生阳气。
南方火位,摆着一个三足的铜鼎,鼎中没有炭火,而是铺着一层晒干的艾叶,上面放着一块小小的硫磺晶。硫磺性温,自带火气,被晨光一照,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光,像藏着个小火种。铜鼎旁立着一面小小的红旗,旗面用朱砂染就,边缘绣着火焰纹,虽无风动,却仿佛能引动天地间的阳刚之气,让火气更显纯粹。
西方金位,悬着一柄银制的小剑,剑身狭长,剑柄缠着黄色的丝绦。银属阴金,却在阳光下能反射阳气,剑柄的黄丝绦属土,土生金,又能调和金气的肃杀,使其转化为“生金”——不同于聚元时的敛固,此时的金气带着“疏泄”之意,能为阳气开辟通路。银剑下方的木架上,放着一块白色的云母石,云母性脆而透光,能将阳光折射成细碎的光点,像撒在金气中的星火。
北方水位,搁着一个陶制的水盂,里面盛着从山涧引来的活水。这水是冬至清晨取的,水面上冒着丝丝热气,不像雪水那般寒凉,反而带着地底的温,水底沉着几块小小的阳起石。阳起石性温,能引动水气中的“阳根”,让原本属阴的水气带上一丝阳动之能,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虽沉静却藏着力量。水盂旁放着一片贝壳,贝壳内壁光滑,能反射室内的火光,让水气与火气遥相呼应。
中央土位,铺着一块厚实的黄绸布,布上放着一个陶瓮,瓮中装着新取的灶心土,土中埋着三粒饱满的麦粒。麦粒是隔年的陈粮,却在土中吸足了湿气,隐隐透着要发芽的劲。灶心土中还掺了些草木灰,草木灰得火而温,能让土气更显厚重而温暖,像孕育生命的温床,既能承载阳气,又能调和五行。陶瓮旁放着一块方形的河卵石,石面被常年摩挲得光滑,带着人体的温度,象征着“人土相通”——以自身之气引天地阳气。
一切就绪时,晨光已爬过窗棂,将那块光斑移到了蒲团中央。室内的五行之气在阳光的映照下流转得愈发活跃:木气从杏仁与忍冬藤中缓缓渗出,带着草木的醒意;火气从硫磺晶与红旗中丝丝散发,裹着阳光的暖;金气从银剑与云母石中轻轻落下,带着疏泄的锐;水气从活水与阳起石中慢慢升腾,带着地底的温;土气从灶心土与麦粒中沉沉弥漫,带着孕育的厚。这五种气息不再是大雪时的柔缓,而是像春潮初动,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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