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毁协议的疯狂举动,并未能改变任何铁一般的事实,只像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了名为“凌云”的偏执深潭,在他自己那方狭隘的世界里,激起了一圈混乱而徒劳的涟漪,而后迅速沉入冰冷潭底,只留下更深、更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空洞。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温婉耳中,经由她那位干练沉稳的代理律师之口。这结果并未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早已在冷静的算计之内。
紧接着,一封装帧更为严谨、措辞如同淬了冰的利刃般强硬的全新律师函,便以无可抗拒的姿态,送达了凌云那间气派却冰冷的总裁办公室。
函中明确告知,若再无合意离婚的最后一丝可能,他们将毫不犹疑地正式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将最后一点情分置于法律的公堂之上。
那一日,凌云将自己反锁在宽阔却压抑的办公室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烟灰缸很快便被烟蒂填满,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境。
最终,一丝残存的、不愿将最后一点不堪的记忆在法庭上被赤裸裸剖开、消耗殆尽的奢望,或者说,是那点可怜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理智,勉强压过了心头翻涌的偏执与暴戾。他几乎是耗尽了全部气力,才沙哑地授意他身后那支精英律师团队,同意先行接受法庭调解。
调解日,定在了一个寻常工作日的上午。天色有些阴沉,如同许多人此刻的心情。
民事调解庭外间的走廊,宽敞却透着骨子里的肃穆。
深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映照着匆匆而过的模糊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法律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冰冷气息,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规则与界限。
凌云在他的首席法律顾问以及两名精英律师的簇拥下,提前十分钟抵达。他身着一套精心剪裁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依旧挺拔,面容冷峻,试图维持着往常那种运筹帷幄的威严与镇定。
然而,那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以及眼底未能被昂贵护肤品完全掩盖的青黑与暗沉,却清晰地泄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与不平静。
几乎就在他们一行人刚刚站定,气息尚未平稳的瞬间,走廊另一端,传来了一阵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嗒,嗒,嗒——”
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迈向新生的力量感。
是温婉来了。
她穿着一身利落而优雅的黑色西装套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腰身。以往温柔披散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挽起,在脑后形成一个光洁的发髻,完整地露出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那段白皙优美的天鹅颈。
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连日来的疲惫,更凸显出那双清亮眼眸中不容错辨的坚定与平静。她的神色无波无澜,仿佛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早已预演过的、寻常的程序。
在她的身边,除了那位值得信赖的代理张律师,竟还有顾瑾言。
顾瑾言依旧是一身温润儒雅的打扮,浅色的毛衣搭配深色长裤,气质清隽。他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站在温婉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像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又像一座沉稳可靠的山脉,无声无息,却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支持与力量。
然而,他的出现本身,就像一根无形却尖锐的刺,瞬间扎进了凌云猩红的眼眸深处,刺得他瞳孔骤然收缩。
两方人马,在这狭长的走廊,在这象征着关系终点的调解室门口,猝不及防地狭路相逢。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连流动都变得滞涩沉重。
凌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地锁在温婉身上。那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痛苦的审视,仿佛想从她冷静得近乎完美的外表下,挖掘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痛苦,或是对过往的不舍。
然而,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温婉甚至没有主动将目光投向他,她的视线平静地掠过他和他身后那阵容庞大的律师团,如同看待一群无关紧要的、背景板般的陌生人,最终,精准而淡然地落在了那扇即将开启他们命运转折点的调解室门把手上。
“温婉。”凌云终究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夜烟熏火燎后的残破感,叫出了那个在他心头盘旋了千百遍的名字。
温婉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他,眼神淡漠疏离,如同秋日里笼罩着寒雾的深潭,不起半点波澜:“凌总。”
又是这两个字!
“凌总”——这冰冷而客套的称谓,像是由最坚硬的寒冰打磨成的锥子,精准无比地刺向凌云的心脏,让他猛地一缩,几乎能听到那无形的破裂声。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试图再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苍白的、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我们能不能再谈谈”,但在她如此泾渭分明的目光,以及顾瑾言那无声却极具存在感的注视下,所有酝酿在唇边的话语,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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