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天地”项目组正式成立，第一次多方协调会议在凌氏集团总部举行。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前，坐满了凌氏地产、商业、文旅等各部门负责人，以及“拾光”的设计团队。
温婉作为首席设计顾问，坐在乙方团队的首位。她今日依旧是一身专业利落的着装，神色沉静，面前摊开着厚厚的项目资料和笔记本电脑。当凌云在秘书和几位高管的簇拥下走进会议室时，她只是随着众人一起礼节性地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微微颔首，如同对待任何一位重要的甲方负责人，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凌云的心，在她那淡然一瞥中，又沉了沉。他走到主位坐下，宣布会议开始。
会议主要是明确项目目标、时间节点以及各方职责。凌氏的项目经理首先介绍了项目的整体规划、市场定位和前期调研数据，言辞间不乏对凌氏实力的展示和对项目前景的自信。
轮到“拾光”这边阐述初步设计思路时，温婉站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她没有使用过多华丽的辞藻，而是用清晰的逻辑、精准的数据和极具感染力的概念草图，将“拾光”对“凌云天地”的理解娓娓道来。
她深入剖析了地块的历史文脉、周边业态和潜在客群，提出了一个以“城市客厅”和“文化容器”为核心的设计理念，旨在打造一个既有商业活力、又能承载城市记忆与情感共鸣的复合空间。她的阐述既有宏观的战略高度，又对细节有着苛刻的要求，甚至连不同时间段的光影变化对商业人流的影响都纳入了考量。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温婉清亮沉稳的声音和激光笔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凌氏的高管们，包括之前对“拾光”实力有所怀疑的人，都不自觉地被她的专业和深度所吸引，频频点头。
凌云坐在主位上，目光始终落在温婉身上。他看着她在专业领域里挥洒自如，自信从容，每一个观点都掷地有声，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这样的她，光芒四射，与他记忆中那个围着厨房、等待他回家的模糊身影重叠又分离，最终定格成眼前这个清晰、强大、却无比陌生的形象。
他欣赏，甚至着迷，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试图在她的眼神、她的语气中寻找一丝过去的痕迹，哪怕是一丝怨怼也好，但他只看到了纯粹的、专注于工作的冷静和疏离。
在讨论到一个关于中庭景观的争议点时，凌氏一位负责成本的经理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温婉提出的水景和特殊植被方案造价过高，且维护复杂。
“李经理的顾虑很有道理。”温婉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调出了一组数据对比和分析图，“但我们做过详细测算和案例研究，这一部分的设计虽然是前期投入较高，但它将成为整个项目的记忆点和引流核心，其带来的品牌溢价和长期客流回报，远超成本。我们可以提供更详细的投资回报分析报告。”
她的话有理有据，态度不卑不亢，既尊重了对方的专业领域，又坚定地扞卫了自己的设计核心。最终，那位李经理在数据和逻辑面前，也不得不表示需要再深入研究，但态度明显软化。
整个会议过程，温婉与凌云的直接交流极少，且全部围绕着项目本身。当他以甲方身份提出疑问或要求时，她会专业地解答或记录，语气礼貌而疏远，将他完全置于“凌总”这个商业伙伴的位置上。
他抛出的所有话题，都被她巧妙地、不着痕迹地化解在专业的讨论中，不给他任何逾越工作关系的缝隙。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最终就项目第一阶段的工作计划、交付标准和沟通机制达成了共识，合作正式进入执行阶段。
“那么，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凌云在会议结束时，率先站起身，向温婉伸出了手。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试图跨越那张会议桌的距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只手上。
温婉看着他伸出的手，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秒，便自然地伸出自己的手，与他轻轻一握。她的指尖微凉，触碰的时间恰到好处，不会失礼，也绝无留恋。
“合作顺利，凌总。”她松开手，语气平淡无波，随即转向自己的团队，“我们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午与凌氏项目组对接细节。”
她干脆利落地收拾好文件，带着沈墨和小陈等人，再次对凌云和凌氏方众人礼貌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凌云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那一触即离的冰凉触感。他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和决然的步伐，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合作可以，但公私分明。他是甲方，她是乙方，仅此而已。
他缓缓收回手，插进西裤口袋，掩饰住那瞬间的空落和僵硬。
合作达成了，他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比谈判之前，更加遥远了。她用实际行动，为他划下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界限。
而他，被困在界限的另一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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