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府的晨雾尚未散尽,黑风军的炮阵已在城外一里处布成扇形。二十四门九磅炮与二十六门劈山炮(十四门原有加十二门缴获)如同蛰伏的巨兽,炮口直指城墙。炮架下的土地被连夜夯实,垫着从民房拆来的青石板,以抵消开炮时的剧烈后坐力。刘铁匠亲自蹲在一门“黑风一式”九磅炮旁,用棉布擦拭着炮身的硝烟痕迹,昨夜抢修时焊补的炮耳还泛着新铁的光泽。
“川王,所有火炮均已校准,弹药备足实心弹八百发、霰弹三百发!”炮兵营统的声音带着沙哑,他身后的炮手们个个双眼通红,显然也是彻夜未眠。这些新炮手大多是从矿场招来的石匠,对火药与铁器的熟悉度远超常人,经过操练,早已能闭着眼完成装弹、瞄准、击发的全套动作。
王九击勒马立在炮阵中央的高台上,腰间陨铁剑的剑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抬手看了眼王文递来的西洋怀表——那是从夔州府缴获的西洋物件,指针刚过辰时三刻。远处的重庆府城墙在雾中若隐若现,城垛后隐约可见清军的燧发枪枪管反射的冷光,黄宗汉显然已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传令各军,炮轰开始后,第一步兵军从左翼迂回,第二步兵军右翼包抄,第三步兵军居中待命,待城墙出现缺口,即刻冲锋!”王九击的声音透过铜制传声筒传遍全军,“记住,进城后不许扰民,违者军法处置!”
“遵川王令!”各军将领齐声应答,声音震得炮架上的铜铃叮当作响。王九波已将第一步兵军的燧发枪兵排成三列横队,他们胸前的黑龙战袄绣着银色龙纹,手中的燧发枪枪管被擦拭得发亮,枪托上还缠着防滑的麻布。王大力则在右翼磨着鬼头刀,刀刃划过磨刀石的“沙沙”声,与远处嘉陵江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
辰时四刻,王九击的佩剑划破长空。“开炮!”
第一声炮响如同惊雷炸响,二十四门九磅炮率先发难。炮身剧烈后坐,在青石板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实心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穿越晨雾,精准砸在城墙的砖石上。重庆府的城墙虽高达数丈,却多是明万历年间所建,历经两百余年风雨,早已不如当年坚固。第一发实心弹击中城墙中段,砖石飞溅,在墙面留下一个碗口大的凹痕;第二发则直接命中城垛,将三名清军士兵连人带垛砸成肉泥,鲜血顺着城墙的裂缝蜿蜒而下,如同暗红色的蛇。
紧接着,二十六门劈山炮加入战局。霰弹从炮口喷出,在空中散开成扇形,密密麻麻的弹丸如同暴雨般扫过城头,清军的惨叫声瞬间响彻城墙。有个督标营的把总刚要探出身子指挥,便被霰弹击中胸膛,胸前的棉甲被打得千疮百孔,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便一头栽下城墙。
城墙上的清军终于反应过来,两门十二磅山炮开始反击。炮弹呼啸着掠过炮阵,在黑风军的阵地前炸开,泥土与碎石飞溅数丈高。一名炮手刚要给九磅炮填药,便被一枚流弹击中肩膀,整个人被掀飞出去,药包散落在地上,火星瞬间引燃了火药,“轰”的一声巨响,那名炮手的尸体被烧得焦黑。
“不要停!继续开炮!”刘铁匠嘶吼着,亲自抱起一枚实心弹,塞进一门受损的九磅炮炮膛。他的手臂被弹片划伤,鲜血顺着袖口流下,滴在炮身上,却浑然不觉。黑风军的炮手们如同疯魔一般,不顾身边不断倒下的同伴,依旧有条不紊地装弹、瞄准、击发。九磅炮的实心弹如同重锤,反复砸向城墙的同一位置,那里的砖石早已松动,裂缝越来越大,如同一张狰狞的嘴。
王九击站在高台上,目光死死盯着那处裂缝。他知道,城墙的崩塌只是时间问题。此时,第一步兵军的燧发枪兵已开始朝着城墙射击,子弹密集地打在城垛上,压制着清军的火力。王九波骑着马,在阵前来回穿梭,大声喊道:“弟兄们!再加把劲!城墙马上就塌了!”
巳时初刻,当第一百三十发实心弹击中城墙时,那处被反复轰击的缺口终于支撑不住。“轰隆”一声巨响,数丈长的城墙轰然倒塌,烟尘弥漫,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城墙上的清军士兵来不及躲闪,被埋在碎石堆里,惨叫声与砖石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冲啊!”王大力第一个嘶吼着拔出鬼头刀,第二步兵军如同脱缰的猛虎,朝着缺口猛冲过去。他们的脚下踩着散落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烟尘与血腥味,却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缺口后的清军早已乱作一团,有的试图用石块堵住缺口,有的则转身就跑,却被后面的督标营监军一刀砍倒。
王九击见状,立刻下令:“第三步兵军跟进!炮兵营转换霰弹,压制两侧城头!”
第三步兵军的刀枪兵们举着藤牌,朝着缺口冲去。他们的藤牌上早已布满弹痕,有的甚至还沾着上一场战斗的血迹,却依旧能挡住清军的箭矢与流弹。鸟枪兵们则跟在后面,每隔十步便齐射一次,将试图反扑的清军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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