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暮春的风,裹着永定河的水汽,在八里桥的石拱上打了个旋,卷起细碎的沙砾,砸在大新陆军士兵的玄黑军装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这座横跨通惠河的石拱桥,此刻成了京畿防线的最后一道屏障——桥身由花岗岩砌成,七孔拱券如巨蟒伏波,桥面宽三丈有余,两侧的石栏上雕刻着斑驳的石狮,此刻却被沙袋与拒马层层封堵,只在中央留出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隘口,隘口后,三门6磅步兵炮的炮口森然对准桥东,炮盾上的弹痕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
马星立于桥西的土坡制高点,玄黑披风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柄染过无数鲜血的佩刀。望远镜里,十里之外的官道上,尘烟如黄龙翻滚,英法联军的万余兵力正呈三路纵队逼近——中路是英军的步兵旅,红色军裤在灰黄的旷野上如燃着的火焰,士兵们端着恩菲尔德线膛枪,队列严整如刀切;左路是法军的掷弹兵团与康格列夫火箭手,蓝色军大衣与红色火箭筒交替排列,火箭筒上的引信已预先点燃,火星在风中明灭;右路的炮阵最为骇人,十二门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被各六匹健马拖拽,炮身黝黑,炮口直指八里桥,远远望去如一排蛰伏的凶兽,炮轮碾过路面的声响,连数里之外都能听见。
“师长,联军前锋已过孙河,距此不足八里!”参军张一敬策马奔来,玄黑军装的下摆沾满尘土,声音带着几分急促,“胜保大人派人来报,八旗骑兵已在桥东三里外列阵,五千骑兵分列左右两翼,只待联军进入射程,便发起冲锋。”
马星放下望远镜,指节在铜质镜筒上轻轻敲击。昨夜他与胜保彻夜议事,敲定“西守东耗、炮阻骑扰”的战法——大新陆军依托桥西的土坡与芦苇荡,以线膛枪与6磅炮封锁桥面隘口,猎兵连分散至桥东两侧的树林,精准狙杀联军炮手与指挥官;清军八旗骑兵则在桥东旷野游击,以冲锋打乱联军阵形,待联军锐气耗尽,再合力反击。可此刻望着联军那十二门阿姆斯特朗炮,马星心中仍压着一块巨石——这种后装炮的射程远超己方的6磅炮,若不能先压制其火力,桥面防线必被撕开缺口。
“传我命令!”马星的声音穿透风啸,清晰地传遍阵地,“猎兵连即刻分散至桥东两侧的杨树林,每三人一组,构筑狙击掩体,目标锁定联军炮手与旗手,三百米内不得开火;炮兵将三门6磅步兵炮推进至桥面隘口两侧,沙袋堆高至半人,炮口仰角调至三十度,以霰弹覆盖桥面;一旅一团沿桥西壕沟列阵,盾手在前,步兵在后,刺刀斜指,严防联军迂回渡河;二团随我驻守土坡,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桥面。”
军令如星火般传开。吴天勇率领的三百猎兵,背着“龙吟”线膛燧发枪,猫着腰钻进桥东的杨树林。树干粗壮的老杨树下,士兵们迅速挖掘半人深的掩体,将枪托抵在沙袋上,视线穿过瞄准缺口,死死盯着联军推进的方向。一名年轻猎兵的手指微微颤抖,身旁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将一块浸过油的麻布塞进他手中:“擦干净枪管,准星别抖,记住,咱们的枪,比洋鬼子的炮还准。”
炮兵们则推着三门6磅步兵炮,沿着桥面的石阶缓缓上行。炮轮碾过石缝中的野草,发出“咯吱”的声响,士兵们将沙袋堆在炮身两侧,只露出炮口,炮长蹲在炮位旁,用测距仪反复校准:“距离五百码,霰弹装填,引信三秒!”炮手们熟练地将霰弹填入炮膛,火绳被拉至待发状态,火星在风中微微颤动。
辰时三刻,联军的先头部队抵达桥东旷野。英军指挥官布鲁斯勒住马缰,蓝色军大衣的领口立起,又遮住半张脸,脸上还留着通州夜袭时被火燎伤的疤痕。他举起望远镜,扫过八里桥的防线,当看到桥面中央那道狭窄的隘口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清国的军队还是老样子,只会用沙袋堵路。传我命令,炮阵前移至四百米处,架设阿姆斯特朗炮,先轰开桥面的沙袋,再以步兵冲锋!”
十二门阿姆斯特朗炮被迅速推至旷野中央,炮手们跳下马车,熟练地卸下炮轮,将炮身固定在预先挖好的炮位上。一名英军炮长弯腰调整炮口仰角,手中的铜质测距仪对准桥面隘口,高声报出数据:“距离四百二十码,目标桥面沙袋工事,榴弹装填!”
就在此时,桥东左侧的杨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
吴天勇趴在老杨树的掩体后,指尖刚松开扳机,望远镜里那名英军炮长的脑袋便炸开一团血花,身体直挺挺地倒在炮身旁。几乎在同时,三十余个狙击掩体的枪声接连响起,“砰砰”声在旷野上此起彼伏,如爆豆般密集。联军的炮手们瞬间乱作一团——一名法军炮手刚弯腰去扶倒下的同伴,便被一发铅弹击穿后心,鲜血浸透了蓝色军大衣;另一名旗手举着英军旗帜,刚要挥舞着调整炮阵方向,铅弹便穿透了他的咽喉,旗帜“哗啦”一声落地,被风卷着滚进麦田,染成一片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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