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秦京,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灯火阑珊处,是笙歌燕舞的销金窟;而更多的街巷,则沉入黑暗与寂静,只有更夫梆子声偶尔回荡。
蓝景行换上的青布衣衫让他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他没有走主干道,而是凭借着日益敏锐的感知和对城市格局的了解,穿行在狭窄、昏暗的巷道之中,避开了巡逻的兵丁和可能存在的眼线。
悦来茶馆位于城南,并非什么显赫之地,门脸不大,招牌上的漆色都有些剥落。此刻已是亥时,茶馆早已打烊,只有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显示着里面还有人。
蓝景行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如同幽灵般隐在对街的阴影里,仔细观察了片刻。周围寂静,并无异常。他调整呼吸,龟息术自然运转,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这才悄然穿过街道,来到茶馆门前。
他没有敲门,而是按照某种特殊的节奏,用手指关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短一长。
这是王牢头交代的暗号。
门内寂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闩被拉开一条缝,一只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在门缝后打量着他。
“打烊了。”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蓝景行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牌,透过门缝递了过去。
里面的人接过木牌,沉默了片刻,然后门被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进来。”声音依旧沙哑。
蓝景行闪身而入,身后的门立刻被关上,重新落闩。
茶馆内光线昏暗,只有柜台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茶叶和陈旧木头混合的气味。开门的是一个身材干瘦、穿着伙计服饰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他正是悦来茶馆的老板,姓孙。
孙老板将木牌递还给蓝景行,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扫过,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压低声音道:“客官想问什么?”
蓝景行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那本画像册子,翻到“灰雀”那一页,推到孙老板面前:“找这个人,最近的消息。”
孙老板瞥了一眼画像,瞳孔似乎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拿起画像,凑到油灯下仔细看了片刻,摇了摇头,将画像推回:“没见过。”
回答得太快了,快得有些不自然。
蓝景行心中冷笑,知道对方是在待价而沽,或者是在试探他的底细。他也不急,只是淡淡地说道:“孙老板是明白人。我家主人既然让我持此牌来,自然是信得过老板的消息渠道。价钱,好说。”
他刻意模糊了“主人”的身份,营造出一种背后有人的神秘感。
孙老板闻言,抬眼重新打量了蓝景行一番,似乎想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沉默了片刻,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不二价。”
三十两!这几乎是一个底层狱卒数年的俸禄!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蓝景行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他如今手头虽有活钱,但三十两对他而言也是一笔巨款。但他知道,此时绝不能露怯。
“可以。”他答应得干脆,从怀中取出钱袋,数出三锭十两的雪花银,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但要值这个价。”
孙老板看到银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迅速将银子扫入袖中,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
“客官爽快。‘灰雀’这人,行踪不定,是这一行里的老手,轻易不露面。不过……五天前的傍晚,他确实来过小店,坐在靠窗那个角落,喝了半壶最便宜的粗茶。”
蓝景行精神一振,凝神倾听。
“他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期间没有任何人与他接触。但他离开的时候……”孙老板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他似乎不小心,从袖子里掉出了一小片东西,像是……某种干货的碎片,颜色暗红,带着点特殊的腥气。他捡得很快,但老朽眼尖,瞥见了。”
干货碎片?暗红色?特殊腥气?
蓝景行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薛太医曾提过的、治疗他隐疾可能需要的那味药——“血竭”!血竭本就是暗红色的树脂干块,带有特殊的腥气!
“灰雀”身上带着血竭的碎片?他去过药铺?还是……这血竭本身,就是某种信物或者与“账册”有关联的线索?
“可知他离开后往哪个方向去了?”蓝景行追问。
孙老板摇了摇头:“出门就往西走了,后面就不知道了。西边巷子多,跟不住。”
线索似乎又断了。但蓝景行并不失望,至少确认了“灰雀”近期确实在活动,而且身上可能带着与“血竭”相关的东西。
“还有吗?”蓝景行看着孙老板,“任何细节,哪怕再小。”
孙老板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最终又道:“还有一件事,算老朽奉送。‘灰雀’喝茶时,手指一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老朽年轻时跑过码头,懂点唇语和暗号,他敲的节奏……很像是在重复三个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