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风城的喧嚣与杀机,西南方向的旅途显得格外漫长而沉寂。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木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段充满未知的逃亡之路敲打着节拍。车厢内,光线昏暗,守拙老人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他枯槁的身体随着车辆的晃动微微起伏,呼吸微弱却已趋于平稳。偶尔,他会短暂地清醒片刻,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但意识似乎仍被困在漫长的黑暗与痛苦之中,只能由薛太医小心喂食些许参汤药液,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字句,很快便又沉入修复元气的深眠。薛太医几乎寸步不离,指尖时常搭在守拙的腕脉上,感受着那虽微弱但已然扎根的生机,如同守护着风中残烛,不敢有丝毫懈怠。
蓝景行坐于车厢前部,背脊挺直,双目微阖。他体内,《周天星图》正以一种远比平日缓慢、却更为精细的方式运转着。星辰之力如同溪流,小心翼翼地在有些黯淡的经脉中流淌,修复着强行施展《星火遁影》带来的撕裂伤,同时温养着因赤阳果反噬而略有灼痛的神魂。他的感知却如同张开的蛛网,蔓延出车厢,捕捉着外界的一切动静。越是往西南方向走,人烟越是稀少,偶尔遇到的零星村落也显得破败而封闭,村民们看向他们这辆陌生马车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与疏离。周围的植被逐渐从常见的葱郁林木变为更多低矮、扭曲、耐旱的荆棘灌木与风化的怪石,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湿腐与淡淡腥气的灰白色薄雾,如同不祥的纱幔,悄然笼罩而来。
“已进入迷雾泽外围了。”负责驾车的墨渊低声道,他脸上做了简单的易容,皮肤涂得蜡黄,眼角多了几道皱纹,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前方被愈发浓郁的灰色雾气笼罩的、道路痕迹几近消失的荒野。“这雾气会越来越浓,不仅阻碍视线,据说还能扰人心智,混淆方向感,需得万分小心。接下来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云岫闻言,轻轻掀开车厢侧面的布帘,凝神感受着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湿冷中带着腐朽,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沉寂能量的气息。她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轻声道:“这雾气并非全然自然形成,其中混杂着地脉瘴气与某种……古老沉寂的能量残余,像是万物衰亡后沉淀下的叹息。岩伯曾提及,迷雾泽是南疆的‘遗忘之地’,时光在此仿佛流速缓慢,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古老生灵与遗迹,都沉睡于此地的浓雾与沼泽之下。”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车厢内的众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这片土地,比他们预想的更加神秘莫测。
数日后,雾气果然浓郁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程度。白天行路,也如同置身于永恒的黄昏,目力所及不过二三十丈,更远处便是翻滚不休、吞噬一切的灰白。道路早已彻底消失,马车只能在墨渊凭借模糊记忆和丰富经验的指引下,在泥泞、深浅不一的水洼、裸露的盘结树根以及松软的沼泽边缘艰难跋涉,速度变得极其缓慢。车轮时常陷入泥淖,需要蓝景行和墨渊合力才能推出。沿途,不时能看到一些被彻底遗弃的、半淹没在沼泽中的村落遗迹,残破的土墙木屋上爬满了湿滑的深色苔藓和诡异的藤蔓,空无一人的死寂中,仿佛残留着昔日居民仓惶逃离的惊恐。
蓝景行尝试运转《破妄瞳》,却发现这门奇术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那些无处不在的灰雾仿佛拥有生命,不仅能吸收光线,更能扭曲和分散能量波动,使得他全力催动瞳术所能看清的距离,甚至还不如墨渊凭借多年野外生存经验观察得远。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将瞳术的运用集中于脚下方圆数丈的范围,仔细感知泥沼之下细微的能量流动差异,以此判断哪里是相对坚实的土地,哪里是隐藏着噬人陷阱的流沙泥潭,避开了数次险情。
“咕噜……咕噜……”
侧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水洼中,突然冒起一连串浑浊的气泡,随即一股带着浓烈腥气的恶风扑面而来!哗啦一声水响,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绿色与褐色扭曲花纹的巨蟒,猛地从泥水中人立而起,它冰冷的竖瞳锁定了拉车的马匹,布满粘液的鳞片闪烁着幽光,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惨白的毒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马颈!
那匹驽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惊得人立而起,发出凄厉的嘶鸣,车厢随之剧烈晃动。
然而,就在蟒口即将合拢的瞬间,一道凛冽得仿佛能切开雾气的刀光闪过!
“噗嗤!”
墨渊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侧身探出,手中那柄看似寻常的短刃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切入了巨蟒颈部最脆弱的七寸之处,刀锋上蕴含的凌厉真气瞬间爆发,竟将那狰狞的蟒头整个斩断!污黑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涌出,溅落在泥水和车厢壁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那无头的蛇身仍在泥水中疯狂地扭动、拍打,搅起大片浑浊的泥浪,好一会儿才逐渐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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