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又轻又哑,像在骂自己,又像在说别的什么。指尖的铁锈味突然变得很腥,像极了小时候打架跌破膝盖时,血混着泥的味道,又疼又丢人。
他慢慢蹲下身,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顺着墙面滑下去,直到屁股磕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才停下。发颤的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几声压抑的呜咽,像只被遗弃的幼犬。原来那瞬间的冲动,到头来只换来满手的铁锈和满心的空茫。
秦叶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盯着地面上自己扭曲的影子,那影子被窗外的光拉得很长,像条挣扎的蛇。
“抽身离开?”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裹着碎冰,“甩得掉吗?”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黄朝仲嚣张的笑声仿佛还在走廊里回荡,她跑开时带起的风掠过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现在却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他猛地站起身,后背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厌恶?他最厌恶的,其实是自己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既恨被当成棋子的窝囊,又舍不下那瞬间撞进眼里的、她强撑的倔强。
“去他妈的交易。”秦叶江抹了把脸,掌心的血蹭在脸颊上,像道狰狞的疤。他抓起墙角那根还沾着灰尘的铁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要挡枪,也得是我心甘情愿递出去的盾。”
窗外的光突然暗了暗,像是有云遮住了太阳。他的影子在地上晃了晃,终于不再扭曲,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走向那片嘈杂的声源处。
秦叶江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就在他舌尖抵住上颚,那三个字即将冲破喉咙时,窗外一道熟悉的影子像被风吹动的叶片,倏忽晃过。
是她!
秦叶江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声音里裹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惶,像怕这影子下一秒就会消散,又藏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尾音微微发颤。
那道身影也恰好顿住,隔着蒙尘的玻璃窗望进来,额前的碎发被风掀得轻扬,露出光洁的额头,睫毛上似乎还沾着点室外的阳光,亮得晃眼。她的眼神在玻璃上撞了一下,像被什么烫到似的,迅速眨了眨眼,随即伸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吱——呀——”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她带着一身室外的光亮闯了进来,仿佛把整个冬天的暖阳都裹在了身上。阳光顺着她的轮廓涌进昏暗的教室,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连带着她发梢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粉,胸口还在轻轻起伏,鼻尖渗着细密的汗珠,像落了层碎钻,被光一照,闪闪烁烁的。
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彩光,大概是跑太快,糖块边缘有点融化,沾了点在指尖。“呼……可算找着你们了。”她喘着气开口,声音带着点跑岔气的微哑,却像含了蜜似的,甜丝丝的,“刚才在巷口看见你们的影子,就猜在这儿。”
说着,她抬手抹了把汗,指尖蹭过脸颊,留下道浅浅的糖渍,自己却没察觉,眼睛亮晶晶地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你身上时,像落了两颗星星,亮得惊人。
她先是看向秦叶江,目光在他攥着铁棒的手上顿了顿,随即又瞥了眼缩在角落、一脸怨毒的黄朝仲,大概是见场面暂时平息,便松了口气似的,朝秦叶江露出一个带着感激的笑。那笑容很轻,像初春枝头刚绽开的花苞,声音柔得像飘落的羽毛:“叶江,行了!谢谢你帮了我!其实事不用做那么绝的……真的谢谢你!”
她往前挪了两步,裙摆扫过地上的碎玻璃,发出细微的声响:“遇到你真是我这辈子的福气!你看,就像……就像在这被雨淋湿的地方,是你帮我把身上的泥泞擦干净,让我不再被雨淋着……真的,特别感谢你。”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轻,带着点哽咽,像有什么情绪堵在喉咙口,却又被她努力压了下去,只化作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她轻轻拍着秦叶江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兽。馨香的气息萦绕在秦叶江鼻尖,那是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驱散了他心底积压多年的寒意。
“你的付出一直都有价值呀。”她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温温软软的,“只是以前没人告诉你而已。”指尖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额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秦叶江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滚烫地砸在她的肩头,洇湿了一片布料。他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把这些年的委屈、不甘、孤独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哭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呜咽:“我以为……我以为永远没人会在意……他们都觉得我是麻烦……”
“才不是呢。”她加重了拍背的力道,语气格外认真,“你很勇敢,也很善良,值得被好好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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