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为“言渊”小院里那堵爬满青苔的铭牌墙镀上了一层淡金。
阿拾正是在这片金色中,发现了那处异常。
他蹲下身,凑近了那棵老树的根部,昨夜新翻的泥土之下,正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窸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竭力挣脱大地的束缚。
突然,一抹尖锐的金光刺破了湿润的泥土。
那不是阳光的反射,而是一种拥有生命质感的、流动的光芒。
一株细小的金芽,竟从老烟那张被撕碎的身份卡残片中破土而出,它看上去脆弱不堪,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它没有叶片,通体由纯粹的金色光丝构成,顶端精准地探向墙上最近的一块铭牌,然后如拥有自主意识的藤蔓,轻巧地缠了上去。
金芽沿着铭牌与铭牌之间的缝隙,开始在墙壁上飞速攀爬,留下了一道蜿蜒曲折的金色轨迹。
阿拾的呼吸瞬间凝滞,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速写本和炭笔,手腕疾速抖动,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将那金色藤蔓的诡异步伐一丝不差地复刻下来。
几分钟后,金藤的生长停滞了,光芒也随之黯淡,仿佛耗尽了能量。
而阿拾的速写本上,已经多了一幅由无数交错线条构成的复杂图案。
他盯着这幅图,眉心越锁越紧,又飞快地翻出另一页,上面是他凭记忆描绘出的城市地下灰雾管网分布图。
两相对比,一个惊人的事实浮现在眼前。
金色藤蔓的走向,与灰雾管网的脉络,竟是截然相反的!
它并非在逃离灰雾的侵蚀,而是在主动地、执着地逆流而上,每一个转折点都精准地指向了那些被灰雾网络刻意掩盖、规避的区域——那些“孢子舱”的所在。
它像一个无声的猎犬,在追踪着枯疫的源头。
阿拾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速写本上那如脉络般舒展的金色纹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低声喃喃,仿佛在问一个亘古的谜题:“名字……也能长根发芽吗?”
与此同时,城南的临时诊所内,苏沁正对着一份新送来的病历报告皱眉。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气味,清晨的病人还不多,显得格外安静。
报告的主人,是昨夜被巡逻队送来的一个流浪汉,登记信息只有潦草的一行字:“老吴的学生”。
这个身份让她多留了个心眼。
病人从昨夜开始就陷入高烧昏迷,体征混乱,却又检测不到任何已知的病毒感染迹象。
最诡异的是他的呓语,护士记录下来的内容颠三倒四,却有一个核心反复出现。
“碑……要立起来了……”
“七座……对,是七座……一座……一座都不能让它亮起来……”
苏沁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词汇组合太过特殊,让她瞬间联想到了言辙带回来的那个神秘残卷。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通讯器,用加密频道联系了言辙,简要说明了情况。
挂断通讯后,她并未停下,转而利用自己的权限,侵入了城市的规划档案数据库。
当她输入“广场”、“征用”、“近期项目”等关键词后,屏幕上跳出的结果让她浑身冰凉。
城市中心七处早已废弃多年的市民广场,竟在同一时间,被一个名为“正名会”的组织以“城市文化复兴项目”的名义悄然征用。
施工许可在一个月前就已通过,如今恐怕已接近完工。
苏沁点开其中一份施工图纸的附件,当看到那清晰标注着“正名碑基座”的字样时,仿佛有一股寒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七座碑,对应着那句“一座都不能亮”的呓语。
敌人的行动,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言渊”之内,言辙缓缓睁开双眼。
他面前悬浮着那片古老的残卷,卷身上七十二个模糊的古篆节点中,已有十九个泛着淡淡的金光,每一个光点,都对应着一个在灰雾中被重新记起的名字,一个被激活的“共信印记”。
就在刚才,他捕捉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异动。
每当城中某处,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为另一个被遗忘者证明其存在——无论是为邻居潦草的墓碑献上一束花,还是在酒后向朋友提起一位早已消失的老工匠——残卷上的古篆便会多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震颤。
那震颤极其细微,却绵绵不绝,仿佛无数涓涓细流汇入江海,在积蓄着某种浩瀚无匹的力量。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被动的“记起”,而是源于主动的“见证”。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静默之眼”留下的那个神秘符号——七道纠缠着火焰的金色纹路,簇拥着中央一颗初生的星芒。
他一直以为那是某种仪式的图腾,直到此刻才豁然开朗。
“‘七印共鸣’……”言辙低语,眼中精光暴射,“它不是一个需要我们去完成的仪式,它是钥匙!是唤醒沉睡的‘共信网络’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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