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一根冰冷的铁丝,缠上了言辙的心脏。
并非源于眼前的威胁,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未知规则的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思绪压下,目光重新聚焦于眼前。
清晨的冷风卷着铁锈的气味,吹过废弃锅炉房的每一个角落。
苏沁利落地拔出针管,为最后一名舞团成员注射完镇静剂。
那青年头顶上原本浓郁如墨的【锈蚀之音】词条,此刻已然退散,只剩下【节奏掌控者】的词条在微弱地闪烁,仿佛即将熄灭的炭火,残存着最后的余温。
“他们还记得怎么跳,却忘了为什么要跳。”苏沁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疲惫与怜悯。
她看向那些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舞者,他们像是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言辙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自己掌心那道复杂而深邃的“蚀纹”。
它不再是灼热的烙印,而像是一段活着的、流淌着金色光芒的古老文字。
他缓步上前,将手掌轻轻按在那名青年的额头上。
嗡——
一道微不可察的波动散开。
金色的“蚀纹”仿佛一把精准无匹的手术刀,探入了青年的精神世界。
在他的意识深处,一条被锈迹层层包裹的词条【被遗忘的节奏】,被瞬间锁定、剥离!
金光一闪而逝,那条锈蚀的词条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言辙的掌心。
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茫然与疯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困惑与疲惫。
他环顾四周,看着自己身上沾满灰尘的舞衣,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呢喃:“我……我还想跳工间操……”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不是什么宏大的艺术追求,只是一个普通工人最朴素的、被剥夺的日常。
“搞定了。”老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他不知何时已蹲在旁边一口干涸的锈井边上,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里的管钳。
言辙走过去,将一张刚刚用“蚀纹”力量重新绘制的地图递给他。
这便是从锈语匠记忆中剥离出的“锈脉图”,但此刻,图上原本锈迹斑斑的路线,已经被一道道清晰的金色纹路所覆盖,并精确地标注出了三十七处潜在的“锈蚀节点”,如同一张城市地下的病理切片。
“这不是终结。”言辙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锈声还会再起,从城市的其他角落。但这一次,有人知道该怎么听,也有人知道该怎么回。”
老焊粗糙的手指抚过地图上温热的金纹,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与锈蚀之力截然相反的秩序感。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默默地将图卷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口袋里,仿佛揣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沉声道:“我带人去巡管。从今天起,每月除锈,每除一锈,必记其名。”
言辙点了点头。
他知道,老焊这样的人,一诺千金。
一个崭新的秩序,需要这样坚实的基石。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管道口,灯娘抱着昏迷的小齿轮走了出来。
少年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她怀里,那把从不离身的扳手依旧被他死死地攥在手中,仿佛那是他对抗整个世界的唯一武器。
灯娘将他安置在守夜人小屋那张简陋的床上,细心地用被角盖好,又将自己的煤油灯放在床边,让那点昏黄的光晕为他驱散寒冷。
“他听得太多了。”灯娘抬起头,看向走进来的言辙,她的眼神里满是疼惜,“那些声音,那些被遗忘的怨气,都灌进了他心里。心,也锈住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言辙的手掌上,“你有‘蚀纹’,能剥掉身上的锈。可心上的锈,得有人天天擦,用人气儿暖着。”
言辙沉默了片刻。
灯娘的话点醒了他。
剥离只是第一步,治愈与守护,才是更漫长的道路。
他伸出手指,以“蚀纹”之力为引,在小屋斑驳的墙壁上缓缓刻下了一道复杂的符文。
金光流转,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与整个回廊的气息连接在一起。
“以后,任何进入回廊的人,如果头顶出现‘锈蚀’的迹象,可来此登记。”言辙的声音在小屋内回响,清晰而有力,“名字,我来记。这扇门,灯娘你来守。”
灯娘看着墙上散发着微光的符文,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小小的守夜人小屋,将成为这座冰冷城市里,第一个为“被锈蚀者”而立的避难所。
回到“言渊”——那间堆满卷宗与病历的地下室,言辙立刻开始梳理这次事件获得的新能力。
他摊开那本厚重的“黑名册”,将掌心的“蚀纹”缓缓按了上去。
刹那间,整本名册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漆黑的封皮上,一道道金色的纹路蔓延开来,与“蚀纹”的图案交相辉映。
一行全新的、由言辙意志所创造的规则,在名册的扉页上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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