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无形的丝线骤然绷断的瞬间,言辙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还不等他从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中回过神,刺耳的手机铃声便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屏幕上跳动的“小伍”二字,像一团燃烧的鬼火。
电话那头,是小伍语无伦次的哭喊和救护车尖锐的呼啸。
“言哥……我妈……我妈她……”
市一院,急救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
言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幅让他眼眶发酸的画面。
小伍,那个平日里扛着比自己还重的废品、笑得像个二百斤孩子的男人,此刻正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他双膝跪地,额头抵着粗糙的墙面,一拳又一拳,闷声砸着墙壁,发出“咚、咚”的沉响,仿佛要将自己的骨头和绝望一并敲碎。
“为什么!我他妈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不甘,“我捡了十五年的破烂,就想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把债都还清了,为什么连我妈都保不住!”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言辙心上。
他知道,小伍骂的不是他,而是这该死的天道无常。
急救室的红灯,像一只冷酷的眼睛,漠然注视着凡人的悲欢。
言辙深吸一口气,那股熟悉的、想要逆天改命的冲动再次从心底涌起。
他不能再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
他猛地抬起右手,掌心的“偿印”灼热如火。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一个古朴的篆字烙印在空气中,周围的光线都为之扭曲。
他双目死死盯住宿命卷轴上,小伍母亲名字下方那个已经变得暗淡、随时可能熄灭的词条——【心力衰竭】,他要强行在其后添上一个新的结果,哪怕是【植物人】!
只要命还在,就有希望!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虚幻的词条时,一股沛莫能御的反噬之力轰然爆发!
那力量狂暴而冰冷,仿佛是世界规则本身发出的怒吼。
言辙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被狠狠震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喉头一甜,一丝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溢出。
“咳……”
虚空中,记账童的身影悄然浮现,它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言辙,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此为天命,非债。你若强行改命,‘偿印’将碎,七日反噬即至,届时,你所清偿的一切都将加倍奉还。”
言辙撑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反噬之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燃烧。
他看着掌心那黯淡下去的“偿印”,又看看急救室紧闭的大门,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怒意和无力感,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
他缓缓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了。
有些债,是人欠下的,可以靠他还。
而有些“债”,是天欠下的,不能靠“改”来还,只能靠“等”来偿。
等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等一场或喜或悲的终局。
不知过了多久,老刀和阿梅也匆匆赶来。
老刀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从随身的布袋里称起一袋粗盐,足有两三斤重,轻轻放在病房外的窗台上。
他对失魂落魄的小伍说:“这是我妈当年腌咸菜用的分量,不多不少。她说,人这一辈子,总得尝点咸,吃点苦,不然往后的甜,就品不出味儿了。”
阿梅则将一张修复好的全家福塞进小伍冰冷的手中。
照片上,年轻的小伍和他父母笑得灿烂。
“我去陵园见我儿子,是因为我想他,我想让他知道我没忘了他。”阿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躲着不见你妈,不是因为你怕,是因为你还爱她。去吧,她现在最想见的人,是你。”
小伍低着头,死死攥着那张照片,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相片上,晕开了陈旧的笑颜。
言辙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墙壁,落在那三个相互依偎、舔舐伤口的人身上。
他们头顶的词条——【拾荒者】、【清洁工】、【护工】,依旧清晰地存在着,那是他们被生活烙下的印记。
但就在这些词条下方,一些新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浮现。
一个散发着微弱却温暖光芒的新词条:【守灯人】。
言辙心中巨震,随即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叹,带着一丝释然。
“原来……真正的救赎,不是强行摘掉他们身上旧的名牌,而是让他们在绝望的土壤里,亲手种出新的名字。”
就在他领悟的这一刻,怀中的残卷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一道纤细却无比明亮的光束从中射出,穿透了医院的墙壁,直指遥远的天际,那个方向——边境档案塔。
言辙知道,最后的清算时刻到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