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出发后，王虎明显谨慎了。过弯道时，他提前两公里就开始减速，时速稳稳降到20公里，车身倾斜的幅度比刚才小了很多。李栓柱在弯道观测点举着绿旗晃了晃，眼里露出点赞许——刚才那节松动的挂钩，是他让人悄悄做的故障模拟，没想到王虎真的注意到了震动的变化。
最考验人的是一段长下坡。铁轨顺着山势往下延伸，虽然坡度不算陡，但拖着20节车厢，重力会让火车越跑越快。马小云让王虎试着带点刹车，却不能踩死：就像牵着一群不听话的马，得轻轻拽缰绳，让它们慢慢往下走，猛拉会挣断绳子。
王虎咬着牙，脚尖轻轻点在刹车踏板上，时速表稳稳地控制在30公里。身后的车厢不再像刚才那样拉扯，而是跟着车头的节奏匀速下行。他松了口气，额头上却已全是汗。
到了终点，马小云让人检查所有车厢。客运车厢里的藤椅纹丝不动，乘客（这次是来观摩的长老们）笑着说：比坐马车稳当多了！货运车厢里，石料和布匹都完好，只有装瓷器的那节车厢，最上面的箱子因为刚才那下颠簸，角上磕掉了一块。
不算差，但还不够好。马小云指着磕坏的箱子，对王虎说，你看，即使提前减速了，最后那下惯性还是没完全稳住。下次再遇上这种情况，在看到黄旗前就该先松油门，让火车自己慢慢降速，再配合轻踩刹车，这样后劲才匀。
其他几台火车头也陆续到达，情况大同小异——有的在弯道处速度没降够，车身倾斜得厉害；有的在刹车时太急，让货运车厢的挂钩出现了细微的变形。
夕阳西下时，马小云把驾驶员和安全员召集到一起，地上摊着今天的记录：重载运行，靠的不是力气，是巧劲。驾驶员要懂循序渐进，安全员要懂提前预警，你们俩拨人得像齿轮一样咬合，才能让这长龙跑稳。
他指着北边正在铺轨的方向：过阵子北延线通了，要拉的货比这多十倍，有粮食、有铁器，还有往边关运的兵器。到时候，你们手里的操纵杆和信号旗，就不是管着一节节车厢，是管着整个炎黄国的生计。
王虎看着那列钢铁长龙，忽然明白了马小云设下60公里限速的深意——重载时的稳妥，比空载时的速度更重要。他攥紧了操纵杆，心里暗暗较劲：下次再跑，一定要让所有箱子都完好无损。
夜色渐浓，火车头的灯光刺破黑暗，开始返程。这一次，驾驶员们的动作更慢、更稳，安全员的信号旗也挥得更及时。铁轨上的哐当声，比来时均匀了不少，像一首渐渐合拍的曲子。马小云站在最后一节车厢上，望着远处北海城的灯火，知道这列重载火车，正在把炎黄国的日子，一点点拉向更扎实的远方。
内燃机车虽说比老式蒸汽机车省油不少，但架不住运输量越来越大，每天跑下来，耗油量依旧不是个小数目。眼下储备的油料眼看着一天天减少，扩建油厂的事再也拖不得。
马小云站在油厂的工棚里，手里捏着账本，眉头拧成个疙瘩。账本上的数字清清楚楚：每天光机车消耗的柴油就占了储备量的不少，再加上给发电机、工程机械供油，照这个速度，顶多撑两三个月。
必须赶在油料见底前把新的蒸馏塔立起来。他对着图纸拍板，让老铁匠铺连夜赶制零件，木工队把储油罐的底座夯实，咱们两班倒，人歇活儿不歇！
工人们应声而动。白天，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震得工棚直晃，铁匠们抡着大锤，把烧红的铁板锻打成蒸馏塔的管道；晚上，火把照亮了工地，借着微光，泥瓦匠们正给储油罐的地基抹水泥，汗水混着泥浆往下淌。
马小云也没闲着，一会儿去检查铁匠打的接口是否严密，一会儿又跑去看储油罐的焊接质量，嗓子喊得都有些沙哑。他心里清楚，油厂早一天扩建好，机车就能早一天不愁口粮，运输线才能稳稳当当跑起来——这可是关系到家家户户生计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天刚蒙蒙亮，王虎就踩着露水爬上了火车头。驾驶舱里还带着隔夜的机油味，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熟练地拉动启动绳，内燃机突突几声，稳稳地转了起来。车斗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铁轨泛着冷光——这是刚从澳洲运回来的新货，每根都比本地锻造的更厚实，够铺整整两公里。
出发喽！他朝副驾的学徒喊了一声，松开手刹。火车头缓缓开动，穿过晨雾中的北海城，朝着几十里外的施工段驶去。
铁轨在车斗里轻微晃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和内燃机的轰鸣混在一起，像一首笨拙却有力的歌。沿途的工人们听到动静，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朝火车挥手。他们知道，这些“铁家伙”一到，轨道就能往前延伸一大截，用不了多久，火车就能开到更远的地方去。
路过临时搭建的料场时，李栓正带着工友们等着卸车。看到火车头冒着黑烟越来越近，他赶紧指挥着把撬棍、垫板搬到轨道边。王师傅，今天这批够沉的啊！他隔着车窗喊。
王虎笑着扯开嗓门应：澳洲来的硬货，扛造！卸的时候轻点，别磕着棱！
火车稳稳停在卸料点，挂钩咔哒一声锁死。工人们七手八脚地搭好跳板，用撬棍把铁轨一根根挪下来。王虎坐在驾驶舱里，看着那些铁轨被抬上平板车，运往更前方的施工处，心里美滋滋的。他想起刚学开火车时，最大的愿望是能把车开到邻镇，现在倒好，不仅能拉着澳洲来的铁轨铺路，说不定再过些日子，这火车真能顺着自己铺的轨道，一直开到海边，开到更远的地方去呢。
太阳升高时，最后一根铁轨被卸完。王虎拍了拍学徒的肩膀：走，回城里！下午还得去码头拉新货，可不能耽误了工期。火车头再次启动，拖着空车斗往回驶，留下身后热火朝天的施工队，和一条正一点点变长的铁轨，朝着远方延伸。（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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