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剑鸣谷已有半月余,脚下硌脚的碎石山路渐渐被平整宽阔的青石板官道取代。空气中稀薄的山野灵气,也骤然变得丰沛却驳杂——混杂着丹药的甜香、金属的冷冽,还有无数修士身上蒸腾的灵力,裹着一股鲜活又嘈杂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远远地,地平线上终于勾勒出巨城的轮廓。
那绝非世人印象中砖石垒砌的城池模样——万千柄形态各异的“长剑”直插云霄,青灰色的石剑化作巍峨城墙,玄铁铸就的巨剑撑起楼阁飞檐,更有几座通体由灵力凝聚的光剑塔楼,在天光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剑格为广场平台,剑身是街巷楼宇,整座城便是一座运转不息的庞大剑阵,冲天的剑意即便隔着数里,也能刺得人皮肤发紧。
“那就是……天剑城?”队伍末尾,一个刚筑基不久的年轻弟子攥紧了佩剑,声音里满是震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林小满也看得有些发愣。青云宗的山门依着青山绿水,清雅是清雅,可跟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巨城比起来,倒真像个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少了这份震慑天地的气魄。
“啧啧,排场倒是做得足。”脑海里,剑灵老范的声音又准时响起,带着惯有的挑剔,“可惜啊可惜,华而不实,空有其形罢了。这么多剑意搅在一起,跟把葱姜蒜花椒全扔锅里煮似的,乱七八糟,也不怕坏了根基。”
林小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老眼光太高了,我瞅着已经够厉害了。”
“厉害个屁!”老范不屑地哼了声,“真正的剑意该是纯的、净的,像你泡的雨前龙井,清清爽爽。你再看这城里——有砍杀的凶气,有护短的戾气,还有些藏着掖着的诡诈气,连酒楼里的酒气都混进来了。心性不坚的愣头青在这儿待久了,剑心都得被搅成浆糊!”
一人一剑斗嘴的工夫,队伍已走到城门前。城门竟是一柄横卧的青铜巨剑剑鞘,剑鞘上用朱砂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剑城”,笔锋里都透着股剑劲。城门口车水马龙,穿各色宗门服饰的修士络绎不绝,大多腰间佩剑,气息彪悍;还有些散修穿着短打,背着旧剑,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期待。
墨辰作为领队,上前与守城修士交涉。他身着青云宗的青白衣袍,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得像块寒玉,加之青云宗在南境剑宗里也算有名有号,守城修士倒没为难,查验了宗门令牌后,很快便给众人办好了入城手续。
一脚踏进城门,声浪瞬间就把人裹住了。
街道宽得能容十辆马车并行,两侧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挂着的幌子上写的全是剑器相关——“百炼堂”的剑刃泛着冷光,“玲珑阁”的剑穗缀着灵珠,还有铺子专门卖保养剑刃的“青霜油”,据说抹上后能让剑刃十年不生锈。就连路边的小摊,都摆着些巴掌大的石头,摊主扯着嗓子喊:“走过路过别错过!这是‘剑尊观想石’,里头藏着剑尊当年练剑的一丝感悟,只要五十块下品灵石!”
更奇的是城上空——数十面丈许宽的水镜悬浮着,像一面面巨大的镜子,镜里实时映着城内各处论剑台的比斗场景。有的镜里是两个修士剑刃相击,火星子溅得老高;有的镜里是个红衣女修舞剑,剑气绕着身子转了三圈。水镜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喝彩声、惋惜声此起彼伏,还有人扛着木牌穿梭其中,大声喊:“开盘了开盘了!下一场‘无影剑’对‘奔雷手’,押无影剑一赔一,押奔雷手一赔三!”
叫卖声、议论声、金铁交击的脆响、灵力碰撞的闷响……混在一起,成了一曲独属于天剑城的狂热交响乐,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这……这就是论剑大会的排场吗?”一个青云宗弟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手不自觉地摸向剑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林小满却只觉得脑仁疼。她天生是条咸鱼,最受不了这种人挤人、声浪震天的热闹场面,现在满脑子都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躺会儿”。
“土包子。”一个轻飘飘却带着讥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一群身穿白色镶金边剑袍的弟子走了过来,个个昂首挺胸,神色倨傲得像只斗胜的公鸡。为首的弟子面白无须,眼角上挑,用眼角余光扫过青云宗众人,目光在几个筑基期弟子身上停顿了一瞬,那轻视的意味几乎没藏着掖着。
“是万剑门的人。”墨辰身边,一个年长些的内门弟子低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凝重,“他们跟天剑城关系近,是本地势力最大的剑宗,门下弟子向来眼高于顶。”
墨辰面色没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万剑门弟子一眼。那弟子被他清冷的目光一照,像被冰水浇了似的,莫名打了个寒颤,冷哼一声,没敢再多说,带着人快步走了。
“不必理会,我们先去驻地安顿。”墨辰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落在袖口的一粒尘埃。
青云宗在天剑城的别院不算大,坐落在城西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子里,周围没那么多喧闹,倒也清静。众人安顿好行李后,墨辰召集所有人在院子里站定,简要交代了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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