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目光,牢牢地锁在那颗通体漆黑的种子上。
它静静地躺在孙管事那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心,仿佛一颗被遗忘的星辰。那股生机与死寂交织的矛盾气息,通过皮肤的接触,丝丝缕缕地渗入林默的感知,却又在他的“衍天道盘”前,激起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共鸣,前所未有的共鸣。
不同于解析法术时的主动探寻,也不同于拓印灵植时的温和接纳,这一次,是道盘自身的悸动。仿佛是久旱的土地,嗅到了天边第一缕雨水的芬芳。
他心神空间里,那枚代表着他自身根基、一直以来灰蒙蒙、最不起眼的道种,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着微光,透着一股强烈的渴望。
“怎么样?小子,可识得此物?”孙管事的声音将林默从心神的震动中拉回现实。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林默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变化,似乎想从中分辨出这少年究竟是真有见识,还是在故弄玄虚。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这颗种子对自己至关重要,但他也更清楚,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在孙管事这种老狐狸面前,一丝一毫的贪婪和渴望,都可能引来无穷的麻烦。
他沉吟了片刻,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开口:“晚辈愚钝,不知其名。只是……感觉此物甚是奇异。”
“哦?如何奇异?”孙管事饶有兴致地追问。
“晚辈感觉……它像活的,又像是死的。”林默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着最直观的感受,“它的内里,似乎蕴含着极为磅礴的生机,但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死气禁锢着,无法破壳而出。两者相互纠缠,形成了一种……死寂的平衡。”
这番话,是他通过道盘的共鸣,窥探到的一丝本质。
孙管事浑浊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抹真正的讶异。他打量林默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审视的意味。
他本以为林默只是运气好,或是身怀某种克制杂草的偏门手段。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竟有如此敏锐的灵觉,能一语道破这颗“幽罗子”的核心症结。
“你小子……有点意思。”孙管事收起了那副轻慢的态度,缓缓说道:“此物名为‘幽罗子’,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异种灵植种子。若能成功培育,其价值……远超你想象。”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可惜,我得到它三年,用尽了各种方法,灵液浇灌、法力催生、地火温养……它就是毫无反应,如同死物。你既然能看出它的问题,可有解决之法?”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是在考校,也是在给林默一个机会。
林默心中念头飞转,他知道,答案就在道盘的渴望之中,但他现在无法深入研究。他摇了摇头,恭敬地回答:“管事说笑了,晚辈修为低微,见识浅薄,只是凭感觉胡乱猜测,哪有什么解决之法。”
他表现得越是谦卑退让,孙管事眼中的疑虑反而越少。
“哼,算你识相。”孙管事将幽罗子小心地收回怀中,似乎对林默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指了指药园深处一片长满了暗红色藤蔓的区域,说道:“库房的规矩不变,但你的活计要换一换。去,把那些‘蚀骨藤’都给我清了。什么时候清完,什么时候去库房。”
说完,他便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开了,只留下一个挑战般的背影。
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微一凝。
那片“蚀骨藤”他早有耳闻,是药园里最难缠的东西。此藤根系极深,生命力顽强至极,藤蔓本身还带有一丝微弱的腐蚀性,寻常法力一沾上就会被消融少许,处理起来费时费力,是外门弟子最不愿接的苦差事。
他看到不远处,有两名外门弟子正合力对付一株蚀骨藤。他们用法力催动着铁铲,费力地刨着地,汗流浃背,半天也只能斩断几根藤蔓,可要不了多久,那藤蔓的断口处又会冒出新的嫩芽。
林默没有立刻动手。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观察着。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藤蔓的表面,而是仿佛穿透了泥土,看到了它深埋地下的根系网络。同时,他心念一动,“衍天道盘”无声地运转起来。
那两名弟子吃力地挥动铁铲,法力运转的轨迹、蚀骨藤被斩断时的能量逸散、乃至于它自身那微弱的、充满韧性的生命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道盘忠实地拓印了下来。
在他的心神沙盘中,一株完整的、由无数道韵线条构成的蚀骨藤虚影,缓缓浮现。
林默的神识沉入其中,开始推演。
他一遍又一遍地“慢放”着蚀骨藤的生长过程。他看到它的根须如何巧妙地避开坚硬的石块,如何贪婪地汲取着土壤中的灵气和养分;他看到它的藤蔓如何编织成网,将一丝丝法力消解于无形。
“原来如此……”
一炷香后,林默睁开了眼睛,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不再犹豫,走到角落拿起一把最普通的木柄铁铲,走进了那片暗红色的藤蔓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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