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的嗡鸣声似乎比往常更沉重了几分,像压在每个人心头的巨石。距离王虎被国安带走已经过去两天,但那句嘶哑怨毒的“这事没完!”,如同冰冷的毒蛇,依旧缠绕在机械厂的上空,在机器的轰鸣间隙里无声嘶鸣。工人们干活时多了几分沉默和警惕,眼神交汇时带着心照不宣的揣测。巨大的龙门吊阴影下,仿佛总蛰伏着看不见的眼睛。
林晚星站在那台庞大的进口车床旁,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外壳。王虎被抓,爪牙被清算,看似风平浪静,但她心头那股不安的弦,却越绷越紧。陆振邦盘踞多年,根须深扎,真的会随着他和王虎的落网而彻底清除吗?那晚角落里一闪而过的影子,地上模糊的陌生鞋印……都像一根刺,扎在她敏锐的神经末梢。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手里捏着的是一份刚送来的精密零件加工报告。这是为“星火计划”配套的关键部件之一,图纸代号“启明星-7”,属于厂里的二级机密。报告显示,最近一批次零件的良品率出现了异常波动,虽然幅度不大,但几个关键尺寸的稳定性明显下降。这很不寻常。这台车床是她亲自调试优化的,参数早已烂熟于心,工人也都是老师傅。
“张师傅,”林晚星叫住正在擦拭刀具的老技工,“这批‘启明星-7’的活,是您带的组做的吧?过程有什么异常吗?”
张师傅放下油布,眉头紧锁:“林工,我也正纳闷呢!按您给的参数,闭着眼做都不该出这问题。可邪门了,就像……就像机器自己‘跑’了点似的,有几个尺寸,明明卡得死死的,出来就是差那么一丝丝。”
一丝丝?在精密制造领域,一丝之差,谬以千里。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她快步走到操作台,调出最近几批次的加工记录数据流,一行行代码和数字在她眼前飞速滚动。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大脑高速运转,过滤着海量的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气窗斜射进来,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金属粉尘在光束里清晰可见。车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林晚星指尖敲击按键的哒哒声和她自己沉稳的呼吸。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参数偏移被锁定——主轴进给速度的补偿系数,在最近三次加工“启明星-7”时,被极其隐蔽地微调过!调整的幅度精准地控制在设备自检的误差容忍范围内,若非她对这台机器的“脾气”了如指掌,对原始参数刻骨铭心,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这不是机器故障!是人为修改!目的就是让关键尺寸产生不易察觉的偏差,累积起来,最终导致零件报废或性能下降!而能接触到核心操作权限,并如此精准地“下刀”的……内鬼!就在厂里!就在这台机器附近!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图纸外泄?还是更直接的内部破坏?“星火计划”容不得半点闪失!她立刻调取了操作权限日志,却发现那几次微调的记录……被人为删除了!手法很老练,但残留的系统痕迹瞒不过她的眼睛。
线索断了。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和焦虑。她不动声色地关掉屏幕,对张师傅说:“可能是设备老化,参数有点漂移。我今晚再重新校准一下,您让组员们先休息吧。”
张师傅松了口气:“哎,好嘞!辛苦林工了!”
走出车间大门,深秋的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机油味,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疲惫。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在等着她。想到三宝,她冰冷的心底才泛起一丝暖意。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孩子的笑闹声瞬间涌来,驱散了外面的寒意。舟舟正坐在小凳子上安静地翻看一本旧画册,安安像个小炮弹一样满屋子乱窜,宁宁则蹲在地上,专注地摆弄着几个彩色小齿轮。
“妈妈!”安安第一个发现她,欢呼着扑过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腿上,“妈妈回来啦!安安今天在幼儿园画了大火车!呜——呜——!”
林晚星笑着抱起小儿子,亲了亲他红扑扑的脸蛋:“安安真棒!火车画给妈妈看看?”
“在书包里!安安去拿!”小家伙挣扎着下地,咚咚咚跑向小房间。
“妈妈,”舟舟放下画册,懂事地走过来,“饭在锅里热着,我去端。”
“谢谢舟舟。”林晚星揉了揉大儿子的头发,目光落在宁宁身上,“宁宁在玩什么?”
宁宁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在给发报机做‘心脏’!就是那个会滴滴答的!”她指了指桌上一个简陋的铁皮盒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些线圈和小零件。
林晚星失笑,刚想说什么,安安已经举着一张画风狂野的“火车”跑了回来,献宝似的塞到她眼前:“妈妈看!呜——安安的火车!”
“画得真好!”林晚星由衷地夸奖,仔细看着,“咦?安安,火车头上这个方方的,画的是烟囱吗?怎么有好多小格子?”她指着画上车头部位一个被涂成黑色的方块,上面歪歪扭扭地画着许多小方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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