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踏上了龙门阶的最后一级。
周身压力骤然一轻，那无处不在的青龙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他站在石阶顶端，微微喘息。不是因为肉身的疲惫，而是对抗魔种躁动与龙威双重压力带来的心神消耗。
前方，原本荒凉的景象变得模糊，一条雾气弥漫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小路蜿蜒，看不到尽头，雾气中似乎有无数低语和光影变幻。
问心路。
林墨眼神一凝。他听说过这一关，考验的是修士的道心，会引动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形成幻境。寻常修士在此，面对的多是自身的心魔。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入雾气之中。
周围的景象瞬间扭曲、破碎。
预想中自身心魔的侵袭并未出现。他仿佛被一股更古老悲伤的意志强行拉扯，坠入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神剧震。
不再是静谧的幻境小路，而是置身于一片破碎的苍穹之下！
天是暗红色的，仿佛被无尽的龙血染透。巨大的龙躯横亘天地，每一片青色的龙鳞都大如山岳，但此刻却布满了裂痕，不断有散发着光辉的龙血洒落，将下方的大地砸出深不见底的坑洞。
那是青龙！活着的青龙！
它在与敌人搏杀。敌人并非实体，而是漫天翻涌的黑影，那是……天魔气！与林墨体内天魔种同源，却充满了最原始毁灭欲望的力量！
龙吟震天，带着不屈与愤怒，每一次爪击、每一次摆尾，都撕裂大片黑影，但那些黑影源源不绝，不断侵蚀着它的龙鳞、龙躯，甚至……龙魂！
林墨“看”到，青龙那璀璨的龙魂，被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光芒逐渐暗淡。龙鳞在战斗中不断崩碎，带着血肉从空中坠落，那画面惨烈到无法形容。
这是上古之战的片段！是青龙与天魔搏杀，最终被重创封印的景象！
紧接着，画面猛地切换。
黑暗，无尽的黑暗，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
不再是激烈的战场，而是一片死寂的封印之地。青龙庞大的身躯被无数刻满符文的锁链贯穿，死死钉在虚空。它的龙魂被剥离出来，禁锢在一个巨大的法阵核心，光芒已经微弱。
但更可怕的是，一丝丝蠕动扭曲的气息，正从封印的缝隙中不断渗出，一点点地缠绕上青龙的残魂。
蚀魂之息！
林墨瞬间明悟。就是这种东西，在漫长到令人绝望的岁月里，持续不断地侵蚀着青龙的残魂！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从那残魂中传递出的情绪：无边无际的孤独，被封印万年不得解脱的压抑，以及……被这诡异气息日夜侵蚀的极致痛苦！
这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几乎要透过记忆碎片，将林墨的意识也一同淹没。守护真意自主激发，才勉强护住他的心神不失守。
这哪里是镇压？这分明是酷刑！是针对一头曾经守护天地的神圣龙魂，最残忍的折磨！
是谁？是谁布下的封印？又是谁，在封印中做了手脚，加入了这恶毒的蚀魂之息？
就在林墨心中升起这巨大疑问的刹那——
幻境的画面再次拉升，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封印，仿佛来到了九天之上。
一双眼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天空”的尽头。
那是一双冷漠到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金色眼眸！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俯视着下方被侵蚀的青龙残魂。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物，更像是在观察一个……试验品？或者一个正在按计划被消耗的工具？
圣尊！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林墨的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告诉他，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那位高高在上，被无数人敬仰的当代圣尊！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青龙残魂痛苦的根源！这就是封印背后隐藏的惊天阴谋！
所谓的镇压天魔，所谓的守护大陆……根本就是一个谎言！圣尊，他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在利用蚀魂之息，缓慢地磨灭青龙的残魂！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墨的意识在剧烈翻腾，愤怒、震惊、还有一丝明悟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那九天之上的金色眼眸，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
那冷漠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穿透了时光长河，穿透了这记忆的碎片……
精准地，落在了林墨的身上！
轰！
林墨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幻境开始剧烈摇晃，濒临破碎。
在意识被强行弹出这片记忆碎片的最后一瞬，他听到了一个微弱到极致，却带着刻骨铭心恨意与悲凉的龙吟，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小心……圣……”
幻境彻底破碎。
林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条雾气弥漫的问心路上，脚步甚至没有移动分毫。但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他大口喘息着，眼神中还残留着震撼。
问心路……原来问的不是他自己的心，而是这条龙，这颗被折磨了万年的……龙魂之心！
他抬起头，望向秘境最深处的方向，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也无比沉重。
青龙试炼……龙血淬体……
这所谓的机缘背后，隐藏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圣尊……
林墨握紧了拳头。
他体内的天魔种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颤，但这一次，林墨以无比坚定的守护意志，将其彻底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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