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金堤关的血腥味愈发浓重,黏在城墙上的血渍被夜风冻得发乌,城垛间散落的断箭与碎甲,在残月下泛着冷硬的光。张称金拄着染血的长枪,靠在城墙垛口上,甲胄上的裂痕里还嵌着碎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大王,医官说您得回帐歇息,伤口再不处理就要化脓了。”亲兵捧着药箱,声音里满是担忧。张称金摆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隋军大营的方向,那里的篝火已连成一片,隐约能听到隋军士兵的呐喊声,像是在为明日的攻城壮胆。
“歇息?”他苦笑着摇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隋军明日定会更猛,我若是歇了,弟兄们的心就散了。去把军师请来,我有要事跟他商议。”
不多时,李密便提着一盏马灯赶来,青色长衫上沾了不少尘土,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他将马灯挂在城垛上,昏黄的光晕照亮两人疲惫的脸:“大王深夜唤我,可是为明日战事担忧?”
“军师,”张称金声音沙哑,“今日隋军折损三千,却依旧不退,杨义臣这是铁了心要踏破金堤关。咱们的粮草只够撑五日,伤员也越来越多,再这么耗下去,怕是……”
李密握着羽扇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又恢复平静:“大王莫慌。我已让人在城门后挖了瓮城,明日隋军若真攻进来,咱们就退入瓮城,用滚石和弓箭伏击他们。另外,我已派人去周边山寨求援,只要撑到援军赶来,定能反败为胜。”
张称金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刚要再说些什么,远处隋军大营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两人同时抬头,只见隋军大营的篝火突然熄灭大半,无数黑影从营中冲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着金堤关快速逼近——竟是夜袭!
“不好!杨义臣这老狐狸!”张称金猛地站直身体,高声喊道,“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热油搬上城!隋军夜袭了!”
城墙上瞬间乱作一团,士兵们慌忙拿起兵器,点燃火把,城垛间的火把很快连成一条火龙,照亮了城下的景象:隋军士兵身披黑衣,手持短刀,正借着云梯快速攀爬城墙,冲车也被悄悄推到了城门下,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撞门。
“放箭!”张称金一声令下,箭雨如飞蝗般射下,隋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却依旧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杨义臣骑着黑马,手持长枪,在阵后高声指挥:“兄弟们!今夜必破金堤关!拿下关隘者,赏千户侯!”
隋军士气大振,攻势愈发猛烈。一名隋军将领率先爬上城墙,手中长刀挥舞,瞬间砍倒两名反贼士兵。张称金见状,怒吼一声,挺枪冲了上去,长枪直刺那将领心口。那将领慌忙举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长枪被弹开,张称金却趁机一脚踹在他胸口,将其踹下城墙。
“杀!”李密也拔出短刀,亲自加入厮杀,他虽不善近战,却凭借灵活的身法避开隋军的攻击,偶尔还能偷袭得手。城墙上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鲜血顺着城墙流淌,在城下汇成一片暗红色的血泊。
夜袭持续了近两个时辰,金堤关的反贼渐渐体力不支,城墙多处被隋军突破,隋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关内。张称金浑身是血,长枪已被砍断,只能挥舞着断枪与隋军厮杀,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他却依旧不肯后退——这金堤关是他的根基,是他反隋的希望,他绝不能让它落入杨义臣手中。
“张称金!束手就擒吧!”杨义臣骑着黑马,缓缓走进关内,身后跟着一队精锐隋军,长枪直指张称金。张称金拄着断枪,艰难地站直身体,嘴角溢出鲜血:“杨义臣,我张称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向你这隋狗投降!”
说罢,他猛地冲向杨义臣,断枪直刺其面门。杨义臣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侧身避开,同时长枪横扫,狠狠砸在张称金的后背。“噗”的一声,张称金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着摔倒在地,断枪也脱手飞出。
杨义臣催马上前,长枪抵在张称金的脖颈上,声音冰冷:“负隅顽抗,唯有死路一条。”张称金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却再也无力反抗。杨义臣手腕发力,长枪刺穿了他的脖颈,鲜血喷溅在马前,张称金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大王!”残存的反贼士兵齐声呐喊,眼中满是悲愤,却也没了继续抵抗的勇气,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杨义臣收起长枪,高声下令:“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守住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而此时的金堤关后巷,李密正骑着一匹快马,朝着城外疾驰。他早在隋军突破城墙时,就知道大势已去,悄悄从后巷牵了一匹马,趁着混乱溜出了关内——他可不想跟张称金一样,死在杨义臣的枪下。
夜色中,李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他回头望了一眼金堤关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金堤关终究不是他的容身之所,不过没关系,这乱世之大,总有他李密能施展抱负的地方。他勒紧缰绳,催马朝着瓦岗寨的反方向疾驰,心中已开始盘算下一步的去处。
金堤关内,杨义臣站在聚义厅前,看着地上张称金的尸体,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副将快步走来,躬身道:“将军,城内反贼已全部投降,共俘获三千余人,缴获粮草若干。只是……李密不见了,四处搜寻都没找到他的踪迹。”
杨义臣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摇头:“罢了,一个李密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传令下去,休整一日,明日拔营回长安复命。”他抬头望向东方,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这场惨烈的金堤关之战,终究以隋军的胜利告终,只是他不知道,这不过是隋末乱世中的一场小小插曲,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
关内的清理工作还在继续,士兵们搬运着尸体,救治着伤员,空气中的血腥味虽依旧浓重,却多了几分战后的平静。而远在瓦岗寨的程啸天,还不知道金堤关的战况,更不知道李密再次逃脱,依旧在为即将到来的反隋大战做着准备。乱世的棋局,依旧在悄然转动,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在这场风暴中飘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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