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书房的窗棂外,风声呜咽,像是亡魂不甘的低语。
烛火摇曳,将赤焰俊逸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的叙述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就那么站着,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可楚凤辞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紧握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错的虬龙,诉说着那平静之下,是何等压抑的惊涛骇浪。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中,那股浓稠的、化不开的悲怆与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楚凤辞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阵阵地抽痛。
她知道赤焰身世坎坷,却从未想过,他的过往,竟是如此的鲜血淋漓。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总是那般沉默寡言,只有偶然会欢快些,为何他的眼神深处,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不是冷漠,那是将所有的痛苦都独自吞下后,结成的厚厚冰壳。
“清廉的名声,没有兄长重要……”
楚凤辞轻声重复着赤焰年少时的那句质问,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一个少年,亲眼看着兄长被折磨致死,亲眼看着母亲被污蔑斩首,亲眼看着家人流放或为奴……他该是怀着怎样的绝望与自责,才说出那样的话?
又是怀着怎样的痛苦与悔恨,将这句话,记了这么多年?
赤焰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年少无知罢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不,不是的。
楚凤辞比谁都清楚,这不是年少无知。
这是一个儿子,一个弟弟,在极致的痛苦中,最本能的呐喊。
她缓缓松开手,站起身,走到赤焰面前。
她比他矮上一个头,需要微微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楚凤辞伸出双手,不是去牵他,而是用指腹,轻轻抚上他紧绷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双手捧住赤焰的脸,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珍视的意味。
“赤焰。”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没有错。”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母亲。”
“错的,是这个吃人的世道,是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
赤焰乌黑的睫羽,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那片死寂的灰烬中,挣扎着要涌出来。
楚凤辞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你的母亲,一生清廉,为国为民,她是英雄。她没有为了所谓的名声放弃你的兄长,她是在用自己的脊梁,对抗整个污浊的朝堂。她守住的,不是名声,是道义,是风骨。”
“你,继承了她的风骨。”
“所以,你不必自责,更不必悔恨。”
楚凤辞的指尖,带着她的体温,沿着他紧抿的唇线,轻轻划过。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股属于凤阳王的、杀伐决断的凛冽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充斥着整个书房。
“血债,必须血偿。”
“张凝,楚云瑶……”
她念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入骨的杀机。
“她们欠你的,欠你家人的,我会让她们,用自己的血,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张凝动了温家,是为了打击楚云月,是为了威慑那些不肯站队的世家,归根结底,是为了给楚云瑶铺路。
而楚凤辞,原本也只是打算将计就计,借此机会,收拢人心,打击政敌。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赤焰,是她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他是她的逆鳞。
触之者,死!
赤焰抬起头,黑色眼眸中的死寂灰烬,终于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燃。
那压抑了十多年的滔天恨意,那深入骨髓的复仇渴望,在这一刻,再也无须掩饰。
“妻主……”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将他从地狱里拉出来,又承诺为他讨还血债的女人,喉咙哽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最简单,也最沉重的两个字。
“……谢谢。”
楚凤辞轻轻摇了摇头,收回手,重新坐回主位。
她眼中的温情与心疼,平静下来。
她需要冷静。
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
一个不仅能救出温家兄弟,还能将张凝彻底钉死,更要让楚云瑶被狠狠咬上一口的计划。
“张凝将温家兄弟囚于府中,必有高手看守。强攻,不可取。”楚凤辞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温家不敢声张,是怕撕破脸皮,两个儿子性命不保。而张凝不敢下杀手,是因为她要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整个温家,以及温家背后那些清流世家的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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