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上京的秋天来得格外早。
梧桐的叶子还没来得及染上最灿烂的金黄,就被接连几场的秋雨打落,湿漉漉地贴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透着一股萧瑟的败意。
苏丞相府,颐和堂。
满室都弥漫着顶级沉水香的清冷气息,一如这座府邸的主人,当朝丞相苏文茵。
她端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身着一品朝服,神情肃穆,不怒自威。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痕迹,却也赋予了她权臣独有的威严。
她的目光,比窗外的秋雨更冷,直直地落在跪在堂下的女儿身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苏文茵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冰。
“休了那个男人,再登报与苏清寒断绝母子关系。从此以后,你还是我苏文茵最疼爱的女儿,苏家的荣华富贵,依旧有你一份。”
跪在地上的,正是苏荣枫。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长发披散,没有佩戴任何华贵的首饰。
那张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在她身旁,是她的正君江之州,他同样跪着,背脊挺得笔直,一旁是十五岁的少年,少年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母,为何会用这样可怕的眼神看着他们。
事情的起因,荒唐得像一出闹剧。
三日前,宫中设宴。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本该在自己席位上的苏清寒,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发现与醉酒的凤阳王楚凤辞衣衫不整地倒在假山之后。
一个是丞相府的嫡外孙,一个是声名狼藉、废物草包的凤阳王。
此事一出,满城哗然。
流言蜚语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将苏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所有人都在看苏丞相的笑话,看她如何处置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外孙。
“母亲。”苏荣枫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清寒是被人陷害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被陷害的!”苏文茵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
“事实就是,全上京的人都看到了!我苏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现在,连带着你,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她死死地盯着苏荣枫,眼中满是痛心疾首:“我早就告诉过你,商人是最低贱的行当,你偏不听!我让你娶世家公子,你非要选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平民!”
“现在好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不知检点,与那等声名狼藉之辈厮混!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苏荣枫的心上。
她知道,母亲并非真的认为清寒品行不端。她只是愤怒,愤怒于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愤怒于苏家的名声受到了玷污。
在母亲心中,家族的荣耀,永远是第一位的。
“所以,为了苏家的脸面,您就要牺牲您的外孙?”苏荣枫抬起头,直视着母亲冰冷的双眼,唇边勾起一抹凄凉的笑意,“母亲,您教我识文断字,教我为人之道,却从未教过我,如何为了所谓的脸面,舍弃自己的亲人。”
“放肆!”苏文茵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在指责我?”
她指着江之州,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他,你怎会变得如此冥顽不灵!“
”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废物,除了拖累你,他还会做什么?荣枫,听娘的话,休了他,我们苏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江之州的身子猛地一僵,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将所有的屈辱都咽进了肚子里。
他知道,自己是妻主与岳母之间矛盾的根源。如果不是他,荣枫不会和家里闹得这么僵。
他甚至想过,只要荣枫能好好的,他愿意被休。
然而,没等他开口,苏荣枫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坚定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母亲,之州是我的夫,清寒是我的子。”她一字一顿,字字铿锵,“我苏荣枫,绝不会抛夫弃子。”
“好,好,好!”苏文茵怒极反笑,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
“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我就成全你。”
她伸出手指,指向大门的方向,声音如同腊月的寒风。
“我给你第二个选择。带着你的废物男人,和你的好儿子,一起滚出苏家。”
“从此以后,你苏荣枫,不再是我苏文茵的女儿,与我苏家再无半点关系!”
“你身上所有属于苏家的东西,都给我留下!我倒要看看,离了苏家,你们这一家,怎么活下去!”
此话一出,满堂死寂。
连一旁侍立的管家和侍女,都吓得白了脸色。
江之州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文茵。他想过自己会被休,却从未想过,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荣枫是丞相最宠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去拉苏荣枫的衣袖,想让她服个软,说几句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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