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6的地图功能不仅标注了人员信号，还清晰地显示着整个实验室的网络数据流。
一条异常活跃、且权限极高的数据通道，没有通向实验室的外部，而是极为隐秘地连接着主实验室建筑旁一栋不起眼的辅助楼。
那里是什么人？——明明拥有如此高的数据权限，却待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建筑位置？
独属于猫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田纳西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过连接通道的通风口，悄悄地潜入了那栋辅助楼。
楼内守卫反而比实验室松懈了许多，田纳西顺着那条在他眼中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数据流地指引，最终停留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金属门前。
门禁是最高等级的，但1046无声地侵入，一阵数据的流光闪过，门锁发出轻微的“滴”声后，开启了一条足够他通过的小缝。
门内是一个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更像小型数据中心的地方。
服务器机柜低声嗡鸣，指示灯如星河般闪烁。房间中央，一个看起来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少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六块巨大的显示屏，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代码、实验室各处的监控画面——包括降谷零他们刚刚潜入的通道，以及加密的通讯窗口。
他戴着头戴式耳机，手指在机械键盘上飞快敲击，嘴里还喃喃自语，指挥着内线制造更大范围的混乱以掩护“盟友”，同时也在调动CJNG的内部安保力量，看似围堵，实则正悄然布下一个可以突围的口袋。
田纳西并没有立刻惊动他。黑猫轻盈地跃上一个服务器机柜顶端，碧绿的猫眼冰冷地俯视着下方忙碌的少年。
1046正在高速分析着屏幕上的数据流和未加密的通讯片段，试图理解这矛盾的局面——对方似乎在同时执行支持和围剿两种指令。
几秒后，少年似乎完成了某个阶段的指令，稍松了口气，身体向后靠了靠。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侧脸在屏幕光线的映照下，与田纳西曾经在数据库中偶然扫过的一张CJNG高层家庭合影——赫拉尔多·门多萨与一个年轻女子及少年一同在草地上的合影，对方的五官与少年隐约重合。
同时，1046捕捉到他一个快速切换的窗口——那是一个设计风格与当前冰冷系统截然不同、更显粗糙却带着某种理想主义色彩的网页后台界面，标题是“El Vigilante”（守夜人）。
CJNG与守夜人？——对方身上的矛盾点越来越多了。
数据流光微闪，机柜顶端的黑猫消失，身着深色夹克的田纳西如同从阴影中凝结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少年的身后。
田纳西想，他大概能猜出这个少年是谁了。
——守夜人，那个给予他们帮助，又为他们设下陷阱的网站守护者。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少年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身体瞬间僵硬。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当看到身后站着的并非他预想中的任何人时，脸上的血色全数尽褪，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放大，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桌子底下的警报按钮。
“不用再试了，那个按钮已经无效了。”田纳西的声音一如往常，没有什么起伏。
少年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你……你是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你邀请我们来的吗？”田纳西的目光扫过那些屏幕，尤其在那个“守夜人”后台界面上停留了一瞬，“‘守夜人’。”
少年的呼吸陡然地急促起来，他猛地意识到对方看到了什么，试图用身体挡住屏幕，但已经是徒劳。
“你是谁？”田纳西重复了对方的问题，但语气是陈述性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了。”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编造些谎言搪塞过去，但在对方那双冰冷得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他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绝望和一种奇异的、想要倾诉的冲动攫住了他。
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抑，也许是因为知道他私下的计划败露后或许难逃一死，他忽然失去了伪装的力量。
“……卡洛斯，”他低下头，声音颤抖，“卡洛斯·门多萨——我的名字。”
果然。
田纳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对方的下文——这种沉默反而给了卡洛斯更大的压力。
“你……你看到那个网站了，对吧？”卡洛斯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那曾经是真的！我真的想帮那些人！避开危险……揭露那些混蛋……何塞……何塞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帮了我很多，他相信我，他告诉我他是记者，他想要揭露真相，想要找到他的姐姐……”
何塞……应该就是那个暗地里帮助他们的人。
他的话语开始混乱，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可是后来……后来我母亲……她需要钱，需要那种该死的粉末……她把我卖给了我那个我从没见过面的父亲！赫拉尔多·门多萨！”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脸上是赤裸裸的憎恶和恐惧，“他把我关在这里，逼我用我的技术为他做事！‘守夜人’……‘守夜人’变成了他钓鱼的工具！他让我看着那些相信‘守夜人’的人是怎么被骗进来，变成‘样品’或者……或者被填进水泥柱！”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我能怎么办？我的母亲还在他手里！我只是个孩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好何塞，不让他接触到最核心的东西，让他一直以为……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以为我们还在为了正义而奋斗……”
这个少年大概已经压抑太久太久了，他或许并不需要田纳西回应些什么，只是想要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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