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腾,千丈擂台如神明孤岛,悬于东域之巅。
三百道身影气息连成一片,杀机凛冽如冬日寒潮,引动天象异变。
他们脚下,那座由星辰仙宗移山铸就的擂台,符文流转,光华内敛,却压不住那冲霄而起的敌意。
这便是三百天骄联手布下的“诛伪大阵”,上引九霄雷火,下勾地脉毒瘴,中缠星轨锁链,三才合一,誓要将那尚未登场的“伪帝”彻底抹杀。
观星台上,星辰仙宗宗主墨星河指尖如幻影,在身前虚空飞速推演。
璀璨的星轨在他指下交织、崩散,最终,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一片诡异的虚无。
那本该是东域气运最盛者——谭浩的命星所在,此刻却星辰尽数隐去,唯余一处深邃的空洞,悬于紫微帝星之侧,仿佛一个等待君主落座的王位。
墨星河浑身剧颤,手中罗盘“咔嚓”一声裂开,他失声低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惊骇与狂热:“空位之帝……竟真存在于世!”
擂台之下,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浑身沾满泥巴的小猴子正抱着半块啃得干干净净的瓜皮,五体投地,嘴里念念有词:“九爷,九爷您老人家要是真能飘起来,不受这帮龟孙的气,俺就把全村的小崽子都喊过来,天天给您磕响头!”话音刚落,它身旁泥土里,一株从未见过的金色小花悄然钻出,无风自动,五片花瓣微微颤动,宛如一只微笑的唇,似在无声地回应着它的祈愿。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一道懒洋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天际。
谭浩姗姗来迟,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摘的狗尾巴草,怀里还抱着半个水灵灵的西瓜,步伐不紧不慢,仿佛是来郊游而非赴死。
他一步踏上擂台,冰冷坚硬的石面让他脚底一硌,他皱起眉头,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床也太硬了,硌得慌,怎么睡?”
话音未落,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整座由万载玄晶岩铸成的擂台,底部竟毫无征兆地开始翻涌,坚硬的岩石化作肥沃的黑土,无数草籽破土而出,迎风疯长,转瞬间,一座杀气腾的全金属擂台,竟化作了一片绿意盎然、柔软舒适的草地。
草地中央,泥土还十分贴心地向上隆起,形成一个蒲团般的土丘,仿佛一张天然的床榻。
主持阵法的白玉楼美目圆瞪,惊怒交加。
她布下的核心杀阵“八门金锁困神局”,其根基就在于擂台的八处阵眼。
可现在,那八处灌注了她毕生心血的阵眼,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拉长,变成了四根支撑着藤蔓凉亭的柱子!
亭顶藤蔓缠绕,绿叶茵茵,甚至还垂下了几串晶莹剔透的野葡萄。
她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掐动法诀,试图重新夺回阵法控制权,却骇然发现,阵图已被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意志强行改写,最后一行娟秀的小字凭空浮现,带着一丝慵懒的禅意:“歇脚专用,请勿打扰午休。”
“竖子!找死!”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东域第一剑修楚天河踏云而来,他一身白衣已染上斑驳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才脱身。
他手中长剑“天河”嗡鸣不止,吞吐着千丈寒芒,人未至,那股撕裂一切的剑意已让虚空寸寸崩裂。
他没有半句废话,一剑斩出,正是他的成名绝技——天河倒挂九重斩!
一剑出,风云变色。
原本被大阵引动的九霄雷火竟被这一剑从中劈开,逆流倒卷,连万里无云的天穹都被硬生生斩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
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他们看来,这一剑足以斩断山河,湮灭星辰,区区一个谭浩,必将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下化为飞灰。
然而,面对这绝杀一剑,谭浩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侧躺在草地土丘上,像被吵醒了午觉,梦呓般嘀咕道:“吵死了……雷公电母还值着班呢,瞎劈什么,影响人家业绩。”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静。
那漫天奔涌的雷霆与火焰,仿佛听到了无上敕令,瞬间凝滞在空中,随后化作亿万点柔和的萤光,如一场绚烂的夏夜流萤雨,缓缓飘落,毫无杀伤力。
主导雷火杀局的雷神殿圣子雷惊鸿,只觉体内觉醒的“九劫雷体”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所有雷脉瞬间陷入冬眠,再也无法激发一丝一毫的雷力。
他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那道漆黑的剑痕也停在了谭浩头顶三尺之处。
楚天河瞳孔骤缩,只见一片刚被啃过的西瓜皮,不知何时飞了过来,轻飘飘地粘在了他那无坚不摧的剑尖上。
他用尽全力催动剑意,可长剑却纹丝不动,仿佛被一股至高的法则钉在了“懒散”这一概念之上,连带着他的战意和杀气都变得倦怠起来。
“你……你根本没有出手!”楚天河的怒吼声中带着一丝颤抖和茫然。
谭浩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含混不清:“你砍你的,我睡我的,互不打扰。”
话音刚落,一阵轻微却极富韵律的鼾声响起。
这鼾声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古老的催眠道韵,瞬间传遍了整个云巅。
无论是擂台上严阵以待的三百天骄,还是观战席上的各宗长老,乃至山下数以万计的围观修士,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眼皮发沉,意识模糊,最终,齐齐歪倒在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睡眠。
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风不再吹,云不再流,连日月星辰的光辉都仿佛被这鼾声感染,变得温柔而静谧。
擂台之上,唯有那轻微的鼾声,如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心跳,宣告着此间唯一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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