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是引擎过载的尖啸,是舷窗外无声迫近的、散发着不祥紫光的巨大阴影。三分钟,如同悬于头顶的铡刀,冰冷的倒计时敲打着“牧羊人”的神经。
“低语之檐”前哨站的控制大厅内,灯光因能源枯竭而明灭不定,如同垂死者的喘息。窗外,那形似掠食水母的暗紫色阴影正排开星尘,悄无声息地逼近,其所过之处,连星光都仿佛被吞噬。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冷冽和能源焦糊的味道,混合着从“旅鸫”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与中枢共鸣后残留的、古老而紊乱的能量气息。
“牧羊人”半跪在地,紧紧抓住“旅鸫”冰冷的手。他的眼神依旧空洞,承载了过多信息的意识仿佛在风暴中飘摇的小船,但眉心的暗金符号却不受控制地持续散发着灼热,与中央那濒临熄灭的神经中枢产生着微弱却执着的牵引。他口中无意识地重复着:“通道……星尘……有路……”
路在何方?能源殆尽,强敌环伺。
“牧羊人”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控制台上那不断闪烁的、关于外部威胁的警报信息,以及能源读数归零前最后跳出的几行模糊日志碎片:【…应急协议…星尘共振…短暂路径…代价…】。代价?什么代价?但已无暇深思。
她猛地抬头,看向大厅中央那仍在做最后脉动的神经中枢,又看向“旅鸫”眉心的符号。一个疯狂的念头涌现——既然“旅鸫”的符号能与中枢共鸣,能否强行激发中枢最后残存的能量,不是用于防御或攻击,而是用于激活日志中提到的“星尘共振”,打开那条可能的生路?
这无异于引爆一个不稳定的炸弹,可能瞬间摧毁前哨站,但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旅鸫,帮我!”她用力握紧他的手,将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决断意图传递过去,“引导它!指向星尘带!打开通道!”
“旅鸫”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眉心的符号光芒陡然变得刺眼,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又像是在抵抗某种内在的撕裂感。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双手猛地抬起,并非物理动作,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竭力引导,将符号中那股不受控的力量,强行导向中央中枢!
嗡——!
中枢结构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强烈光芒!整个前哨站剧烈震动,墙壁上的数据流瞬间混乱到极致,随即凝聚成一道炽白的能量光束,无视物理阻隔,直接穿透舱壁,射向外面的星尘带!
能量光束击中的并非实体,而是那片银蓝色的星尘本身。奇异的景象发生了——星尘带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涟漪!涟漪中心,星尘微粒开始有序地旋转、排列,形成一条短暂存在的、由星光铺就的、蜿蜒通向星尘带深处的虚幻通道!
通道成了!
但代价也随之而来!中枢结构在爆发出最后能量后,彻底黯淡、崩解,化为无数飞灰。前哨站内部灯光全部熄灭,陷入绝对黑暗,只剩下生命维持系统发出最后的哀鸣。而“旅鸫”在完成引导后,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软倒,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眉心的符号也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点微温。
“走!”“牧羊人”顾不上其他,用尽全身力气背起“旅鸫”,凭借记忆冲向对接的逃生舱。身后,是彻底死亡的前哨站和即将撞上来的巨大阴影。
她冲进逃生舱,用令牌强行启动最后一点应急电源,脱离对接。几乎在同时,舷窗外,那暗紫色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前哨站,将其无声地吞噬、湮灭。
逃生舱依靠惯性,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那条正在缓缓收缩的星尘通道。
进入通道的瞬间,所有的传感器瞬间失灵。舷窗外不再是熟悉的星空,而是一片流光溢彩、无法形容的混沌。仿佛在一条由液态光线和扭曲时空构成的河流中航行。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令人眩晕的色彩变幻和强烈的失重感。逃生舱在这奇异的空间内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随波逐流。
“牧羊人”紧紧固定住昏迷的“旅鸫”,抵抗着空间扭曲带来的恶心和眩晕。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仿佛被抛出了宇宙的规则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前方的光芒骤然变化。混沌的色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深邃、散发着淡紫色和蓝色星云的广阔空间。逃生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吐”了出来,漂浮在这片陌生的星域中。
通道在他们身后无声无息地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暂时安全了? “牧羊人”喘着粗气,检查逃生舱状态。能源彻底归零,只有生命维持系统依靠最后的电池苦苦支撑。他们漂浮在虚空之中,孤立无援。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被远处的景象吸引。在星云的背景下,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结构极其复杂的环状人造物体。它由无数个同心圆环嵌套而成,材质非金非石,散发着柔和而恒定的乳白色光芒,静静地旋转着,规模堪比一颗小型行星。其风格……与“彼岸”科技相似,却又更加古老、宏大、充满一种非功利的、近乎神圣的几何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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