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居内,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凝滞,失去了外界那般清晰的流速感。石壁上镶嵌的那些荧光石,恒定地散发着柔和而均匀的白光,不分昼夜,不辨晨昏,将这片与世隔绝的空间笼罩在一种永恒的静谧之中。李逸如同一尊石雕,盘膝端坐于那张光洁冰凉的石床之上,双目紧闭,眉宇之间因持续的专注与内在的痛楚而微微蹙起,额角与鼻翼两侧,不断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顺着他坚毅的脸颊轮廓缓缓滑落,滴在膝头的衣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的体内,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战争。那片因星核破碎而近乎彻底枯竭、能量紊乱不堪、如同被暴风雨肆虐过的经脉网络,正在经历着一场缓慢、精细且伴随着持续痛苦的重塑与新生。墨渊并未传授给他任何看似威力无穷、惊天动地的玄妙功法或是凌厉杀招,仅仅给予了他两样东西:一套名为《星脉初引》的、听起来朴实无华到极点的最基础吐纳法门,以及一种需要极度专注、利用自身精神意念去细微感知、引导、安抚体内那些残留星辰碎屑的特殊冥想法。
“万丈高楼,需得平地而起,根基稳固,方能直插云霄,历经风雨而不摧。”墨渊的声音总是那样平和,不带丝毫烟火气,却蕴含着一种洞察本质的权威,“你此前获取力量的方式,过于迅猛,过于取巧,如同无根之浮萍,空中所筑之楼阁,看似华美,实则危如累卵。此次星核破碎,于你而言是一场生死大劫,却也未尝不是一场淬去芜杂、重塑根本的莫大机缘。唯有散去那虚浮不定的外力,凭借自身意志,一点一滴重铸道基,方能真正承载起‘曜’所遗留的浩瀚星辉与契约重量,而非被其磅礴的力量所反噬、最终迷失自我,化为只知力量的空壳。”
这番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打在李逸的心头。他明白,墨渊所指出的,正是他一直以来隐约感觉到、却未能正视的根本问题。
于是,他沉下心来,开始了这漫长而枯燥的修复过程。那些残留在经脉与周身重要穴窍之中的星辰碎屑,失去了星核的统一约束后,变得如同无数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充满了狂暴而不稳定的能量。每一次,当他试图以自己的意念去小心翼翼地接触、引导它们时,带来的并非温顺的回应,而是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同时刺入神经末梢般的尖锐刺痛,又似有微弱的电流在体内乱窜,带来阵阵灼烧与麻痹感。
这痛苦足以让心智不坚者崩溃放弃。但李逸的心志,早已在一次次生死边缘、在失去与绝望的锤炼下,变得坚逾精钢。每当痛苦如潮水般涌来,试图瓦解他的意志时,他的脑海中便会清晰地闪过妹妹李灵儿那可能尚在人间、却身陷囹圄的柔弱身影;闪过星兽“曜”在最终消散时,那一声穿越灵魂、充满了不甘与托付的悲怆嘶鸣;更会闪过慕容雪、白虹、影枭这些同伴,在绝境中依旧不离不弃、以命相护的信任眼神……所有这些,都化为了最强大的动力,将他所有的杂念、所有的畏缩、所有的痛苦,都死死地压在心底最深处。他的心神,彻底沉入了体内那片破碎、黯淡却亟待重建的“微观星空”之中,心无旁骛。
一日,两日……在这没有日升月落的空间里,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最初,他耗费巨大的心力,也只能勉强感应到散布在主要经脉节点上的、寥寥几粒最为明亮、相对稳定的星辰碎屑。引导它们沿着《星脉初引》那最简单的路线移动,过程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且充满了不可预测的阻滞与反复,往往耗费数个时辰,才能让一粒碎屑移动分毫距离。
然而,李逸没有半分焦躁。他如同最富耐心的工匠,一点点地摸索、适应。渐渐地,他感应的范围开始从主要经脉向着更细微的支脉扩展,能够同时“看”到的星辰碎屑数量也越来越多。他对这些碎屑能量特性的理解日益加深,掌控也越发精细入微。他不再试图以强硬的精神力去命令、驱策它们,那只会引来更激烈的反抗与能量冲突。他开始转变方式,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治水者,以自身那微弱却精纯、新生的真气作为引导的“河道”,以自身坚韧不拔的意志作为稳固的“堤坝”,耐心地、一点点地疏导着那些原本暴躁、无序的星辰能量细流,让它们缓缓地、顺从地归拢到一起,沿着《星脉初引》勾勒出的基础路径,周而复始地运转。
这些蕴含着星辰本源力量的细流,在运转的过程中,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粗暴地通过,而是开始如同甘霖般,一点点地浸润、滋养、修复着那些受损严重、布满裂痕的经脉壁。这是一个极其缓慢的水磨工夫,进展肉眼难以察觉,却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坚实、稳健。
李逸能清晰地内视到,那些被星辰能量重新滋养、修复过的经脉,正在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它们比之前被迫拓宽的经脉更加宽阔、内壁更加光滑而富有韧性,仿佛是以星辰之力为材料重新熔铸过一般。对于能量的容纳上限和传导效率,与过去相比,有了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那源自破碎星核的、原本如同脱缰野马般难以驾驭的狂暴力量,在这些重新塑造的经脉中运行时,开始显露出一丝驯服的迹象,不再是无序的、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物,而是开始真正地、缓慢地与他自身的生命本源气息相融合,化为他力量的一部分,如臂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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