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昌明合上最后一个文书袋,走到孙连城面前。
他的声音有些哑:“检察程序对接材料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能送检。”
孙连城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
操作台的灯光照在几人脸上,映出明显的倦意。
技术员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还搭在键盘上;
另一侧的年轻助理揉了揉眼睛,又低头核对编号。
“大家连续干了这么久,都没休息。”孙连城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拿起水壶往几个杯子里倒热水。
他把一杯递给季昌明,又端起另外两杯走向侯亮平和技术组长。
“先喝点水。”他说,“接下来的活儿还得靠你们。”
侯亮平接过杯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他摘下耳机,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已经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孙连城走回白板前,抬手擦掉了之前写的分类规则。他重新写下三行字: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在保护什么
我们不能让谁失望
他转过身,看着屋里的人。
“刚才那一套流程,是为了确保每一份证据都能站得住。但现在我想问问大家,我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人回答。
“丁义珍被抓那天,我去了大风厂。”孙连城说,
“门口还有工人守着,拿着铁棍和灭火器。
他们不是为了奖金,也不是为了升职,是怕厂子没了,饭碗就砸了。”
他顿了顿。“财政厅那笔两亿八千万的款子,名义上是海外合作。
可真正的项目在哪?
签的合同有没有落地?
设备买了没有?
全都是空的。钱一转出去,就进了私人账户。”
“可这笔钱原本该修一条路。”他说,
“那条路底下,有三个村子的孩子每天走四里地上学。下雨天泥泞不堪,摔过人。”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
“我们现在做的,不只是整理文件。”孙连城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是在把被拿走的东西,一样样找回来。”
技术组长抬起头,眼眶有点红。
“我爸就是被征地补偿骗过的农民。”他说,“签字时说给十万,最后只拿了三万五。”
孙连城看着他。“所以你懂这工作有多重要。”
那人用力点头。
孙连城回到主控台,打开权限管理界面。
“从现在开始,所有关键环节实行三人联签。
任何一份文件封存、每一次数据调取,必须我和侯处、季检同时授权。”
他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发现谁行为异常,你们可以直接上报上级部门。反过来也一样。我不搞一个人说了算。”
说完,他掏出手机,连接电脑,把通讯录和近期通话记录导出到一个加密文件里,上传至工作组共享目录。
“这是我的全部联系人。”他说,“包括私人号码。你们随时可以查。”
侯亮平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忽然起身,也把自己的手机连上了设备。
季昌明犹豫了一下,跟着做了同样的事。
“以后每天早上八点开十分钟短会。”孙连城说,“不讲官话,只说问题。谁有想法都可以提。”
他看向侯亮平。“那个U盘里的‘第二批名单’,我们还没碰。
但它存在,说明背后还有更大的网。我们要一起把它掀出来。”
侯亮平看着他,终于开口:“你不是只想办一个案子。”
“我不想只办一个案子。”孙连城说,“我想让以后的人不用再办这样的案子。”
话音落下,技术组那边传来一声轻响。
一个实习生把刚核对完的资料放进档案盒,贴上标签S-143,然后在台账本上写下时间。动作很轻,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孙连城走过去,拿起记号笔,在资料室最里面的一面墙上划出一块区域。
他写下四个字:战报墙。
接着他在下方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今日成果
言词证据归档完成(Y-001至Y-017)
物证封存完毕(W-001至W-009)
电子数据一级备份成功(D-001至D-063)
发现高敏线索三项,已设独立权限
末尾,他写了一句话:正义不会自动降临,它由每一个不放弃的人托举而成。
贴好后,他退后一步看了看,没说什么,转身继续检查系统状态。
一个小时后,灯光依旧亮着。
技术组长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实习生:“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盯着。”
“可是轮岗表上……”
“没事,我还不困。”那人坐回位置,戴上耳机,“D-058那段加密邮件,我想再试一次解码。”
第二天上午九点十七分,战报墙多了两张新纸条。
一张写着:S-088原始审批流已调取,与备案版本不符,请复核。
另一张是手写的便签:Y-012核对完毕,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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