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力倒台后的清河县,像一台被彻底清洗、重新上油的精密机器,运转得顺畅而高效。市民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座城市,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干净劲儿。
空气中那股盘桓多年的、若有若无的酸腐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清晨带着露珠的青草香,和雨后泥土的芬芳。街道上,再也看不到溢出的垃圾桶和满地横流的污水。环卫工人的橙色身影,成了城市里一道勤劳而体面的风景线。
这一切的变化,都像无形的溪流,汇入林正的系统面板,化作持续上涨的金色民心值。他的官气池中,那团原本只是淡金色的气团,如今已经浓郁得如同融化的黄金,中心处,一缕若有若现的紫色气韵正在缓缓凝结,尊贵而厚重。
然而,就在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中,林正却看到了那根烟头。
那是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车漆在阳光下闪着昂贵的光泽,与周围朴素的街景有些格格不入。车窗平稳地降下,一只戴着金表的手伸了出来,优雅地弹了弹烟灰。随即,那根还闪着橘红色火星的烟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在了刚刚被清扫得一尘不染的柏油马路上。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黑色轿车没有丝毫停留,汇入车流,扬长而去。
林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疲惫的清醒。他刚刚打赢了一场针对贪腐堡垒的攻坚战,拔掉了魏国力这颗大毒瘤,整顿了整个环卫系统。他以为自己搬走了一座压在城市身上的大山,可眼前这根小小的烟头却告诉他,真正的山,不在别处,而在许多人的心里。
那是一座由冷漠、自私和经年累月的陋习堆积而成的、看不见的大山。
他可以靠雷霆手段和精准数据扳倒一个处长,却无法处罚每一个随手乱扔垃圾的市民。他所倚仗的系统和规则,在面对这种弥散在空气中的“思想垃圾”时,显得如此无力。
他缓步走过去,在那根烟头彻底熄灭前,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动作自然得就像他每天都要做上千百遍一样。
回到办公室,桌上已经堆起了一摞新的文件。各个兄弟单位的“学习交流申请”,各乡镇的“环卫工作汇报”,甚至还有市里一些部门发来的“调研函”。林正成了清河县的“明星”,一个能点石成金的“能吏”。所有人都想从他这里取走“真经”,却没人关心他这位“唐僧”真正想去取什么经。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将那些文件推到一边。
下午,县里组织了一个小型的碰头会,讨论下一步的城市管理工作。几个部门的负责人都到了,气氛轻松热烈,几乎成了林正的“表彰会”。
“林局长这次是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一课啊!快刀斩乱麻,佩服,佩服!”
“是啊,现在我们清河县的卫生环境,说句不夸张的,比市里都强!”
林正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等众人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各位领导,环卫系统的整顿只是解决了硬件问题,让我们的城市有了张干净的‘脸’。但这张‘脸’能维持多久,不取决于我们,而取决于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建议,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应该放在市民文明素质的建设上。”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了几分。
宣传部的老钱,一个快到退休年纪、向来以“通透”自居的副部长,端着保温杯,拧开盖子,对着飘起的热气轻轻吹了口气,一股枸杞和红枣的混合香气弥漫开来。他呷了一口,才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
“林局长年轻有为,想法也总是走在前面。不过,文明建设这个事嘛……呵呵,咱们年年都在搞。”
他放下杯子,慢悠悠地说:“发发传单,挂挂横幅,组织学生上街扫扫地。场面是热闹,可用处有多大呢?老百姓的日子是柴米油盐,你跟他讲文明礼仪,他当你是说笑话。这都是‘花架子’,面子上的功夫,风一过,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咱们还是多干点实事,比如再多修两条路,多建几个停车场,那才是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
老钱的话,引来了几声不大不小的附和。
“钱部长说得在理。”
“市民素质,那得靠几代人慢慢提高,急不来的。”
他们看林正的眼神,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和提点:年轻人,你打赢了胜仗,别骄傲,更别跑偏。不要去碰那些虚无缥缈、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林正没有反驳。他知道,老钱说的是一部分事实。传统的文明宣传,确实早已流于形式,变成了自上而下的任务和自娱自乐的表演。用那种方式,别说移走人们心中的大山,恐怕连块石头都撬不动。
会议在一种“求真务实”的氛围中结束了,林正的提议被客气地“暂缓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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