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街头,凉意如水,无声地漫过林正的脚踝,一点点向上攀爬。
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冰冷的黑字,像一条淬了毒的冰蛇,顺着他的视线,钻入心底。
刹那间,一股远比这深夜寒气更刺骨的冰冷,从他尾椎骨升起,直冲天灵盖。那是一种被毒蛇盯上,后颈汗毛倒竖的生理性战栗。
但那冰冷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一股火山岩浆般滚烫的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林正的表情没有变,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模样。可如果此刻有人能直视他的眼睛,会发现那双平日里清澈如山泉的眸子里,正燃着两簇幽蓝色的火焰,平静,却足以焚尽一切。
家人。
那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
高远,或者说高远背后的人,已经彻底扔掉了伪装,撕下了官场斗争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亮出了最卑劣、最无耻的獠牙。
林正没有立刻回复,也没有删除。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冷风吹拂着他略显单薄的衬衫。他在等,等那股上涌的怒火沉淀下来,化为更坚硬、更冰冷的理智。
几秒后,他划开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母亲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传来:“喂?小正啊,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妈,没事。”林正的声音瞬间恢复了温和,听不出半分异常,“就是刚开完一个会,突然想你们了。”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母亲显然是坐了起来,“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听你爸说,你最近又瘦了。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
“吃了,顿顿都吃。”林正笑了笑,听着母亲熟悉的唠叨,心中那股暴戾之气被冲淡了许多,“妈,过两天我这边有个活动,单位发了两张疗养院的体验券,就在市郊的温泉山庄,环境特别好。你们二老也别老在县里待着,过来住几天,泡泡温泉,就当散散心。”
“哎哟,去什么疗养院,浪费那个钱……”
“不花钱,单位福利。”林正不给母亲拒绝的机会,“票都领了,不去就作废了。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让办公室的司机去接你们。好了,不早了,您快睡吧。”
挂断电话,林正仰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夜空依旧是那片昏黄,但此刻在他眼中,却多了一张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网。他知道,这通电话只是权宜之G计,真正的安全,不是把家人藏起来,而是把那张网,连同织网的人,一起撕得粉碎。
他将那条威胁短信的截图,连同一个“查”字,发给了张毅。
几乎是秒回,张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压着一股暴怒:“他妈的!这帮畜生!林老弟,你别慌,我马上让技术队去追这个号码,另外,你家人的安全……”
“我刚安排好,他们明天就来市里。”林正打断了他,“张哥,对方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这个号码肯定查不出什么。现在,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曹雄。”
“我明白!”张毅的声音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去审他!我让他把昨天晚上吃的什么都给我吐出来!”
“不。”林正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要急着审。把他晾起来,什么都别问,也别让他睡觉。派两个人,就坐在他对面盯着他,一个字都不要说。我要让他自己先崩溃。”
电话那头的张毅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正的意图。这是心理战。对于曹雄那种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常规的审讯或许效果有限,但这种无声的、持续的压力,更能摧毁他的意志。
“好,就按你说的办。”
挂了电话,林正就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他需要冷静地思考下一步。
对方的威胁,恰恰暴露了他们的虚弱和恐惧。刘三的被捕,就像拔出了一根关键的萝卜,带出了曹雄这块大泥巴。而曹雄,就是连接着高远的那根藤。
高远现在一定坐立难安。他最怕的,就是曹雄顶不住压力,把他供出来。所以,他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试图逼自己收手。
可他恰恰打错了算盘。
就在林正思绪飞转之际,他的私人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看到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林正的眼神微微一凝。
是市长,周立洪。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周市长,您好。”
“小林同志,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周立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城南项目工地的事情,我已经听公安局的同志简要汇报了。你,做得很好。”
这句“很好”,分量极重。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林正不卑不亢。
“这不是分内工作那么简单。”周立洪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无人机产业园项目,是我们市里今年最重要的经济增长点之一,是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向全市人民做了承诺的!有人敢在这个项目上动手脚,这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这是在动我们全市发展的根基!是在向市委、市政府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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