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六月初二(公元188年),离石郡守府内,烛火彻夜未熄。堆积如山的文牍舆图之间,王康与程昱、陈宫等核心幕僚已连议三日。窗外晨曦微露,新一天的暑气尚未蒸腾,堂内却弥漫着战后重建的凝重气息。
“将军,西河初定,然积弊如山。”程昱将一卷墨迹未干的统计推至案前,声音带着沙哑,“俘获之众,合休屠、醢落、白马铜等部降卒及附逆之民,计有二十二万余口!此辈散处朔方、五原、云中、西河四郡,监工仅五千,鞭长莫及,隐患日增。更兼最早归降之五万口,劳作已近两载,人心浮动,亟需整饬安置,以定秩序,以增劳效。”
王康指节轻叩案几,目光扫过那令人心悸的数字。二十二万张要吃饭的嘴,二十二万颗或怨愤或麻木的心,是巨大的负担,亦是潜在的力量。“苦役营旧制已不堪其重。当分而治之,责权明晰。”他决然道,“即日起,苦役营一分为四!”
“其一,朔方苦役营!”王康看向肃立下首的彭脱,“彭校尉!”
“末将在!”彭脱魁梧的身躯踏前一步,黄巾旧将的面容在经年磨砺后已刻满风霜与沉毅。
“汝仍为校尉,统管朔方郡境内所有苦役!拨付辅兵三千为监工,严明法度,督催工役。首要之务,保障兴庆、临戎等十城水利修缮、道路畅通,不得延误春耕秋收!”
“末将领命!脱必使朔方苦役,尽效其力,不误农工!”彭脱抱拳,声若洪钟。
“其二,五原苦役营!”王康目光转向辅兵营将领,“孙岩!”
“末将在!”孙岩出列,这位出身兖州钜平猎户的军司马,历经战火与辅兵历练,已褪去青涩,目光锐利。
“擢汝为校尉!统领五原郡苦役,监工辅兵三千亦归汝调遣。五原乃北疆门户,新复之地,城防、烽燧、驰道诸工,皆赖苦役之力。尤要配合枣祗典农,开垦新田,引水灌溉!”
“岩,遵令!必使五原壁垒,日臻完固,田亩广辟!”孙岩躬身应诺。
“其三,云中苦役营!”王康唤道,“周牧!”
“末将在!”原牧童出身的周牧沉稳上前。
“擢汝为校尉!统云中郡苦役,监工三千。云中乃直面鲜卑之前哨,刘馥太守治下,城垣加固、武库营造、边墙补葺,万般工程皆系于此。汝当与刘府君、牵招屯田校尉紧密协同,筑我北疆铁壁!”
“牧,定不负将军所托!云中一砖一石,皆经得起胡马冲撞!”周牧誓言铿锵。
“其四,西河苦役营!”王康目光最后落在新投之将身上,“郭泰!”
郭泰浑身一震,出列单膝跪地:“败军之将郭泰,听候将军差遣!”他青龙寨血战坚守,赢得王康信任与敬重。
“擢汝为校尉!西河新附,疮痍尤甚,苦役众多。拨汝辅兵三千监工,统领全郡苦役!首要急务,便是配合工曹,抢筑西河十三城!离石、美稷等城垣破损,圜阳、平周诸县几成白地,重建迫在眉睫!此乃安民御敌之基,汝可能当此重任?”
郭泰猛地抬头,虎目含泪,抱拳过头:“泰,愿以此残躯,督率苦役,重建西河!城不立,泰不归营!”誓言掷地有声,饱含赎罪与报效之志。
四营分设,权责落定。王康环视诸将:“各营所辖苦役,当据其劳作年限、表现优劣,渐次分流。最早归降之五万口,劳作已近两载,着各营详加甄别,凡勤勉守规、无过犯者,期满三年即赐予‘归化民’身份,授田安置,编户入籍!此例一开,苦役方有盼头,劳效方可倍增!”此言一出,堂下文武皆露深以为然之色,此为长治久安之策。
“然则,二十二万苦役分置四郡,十万归化民、新迁汉民待安置,官吏任免升降、考课铨选,千头万绪,非有专司不可。”王康话锋一转,看向羽扇轻摇的陈宫,“公台!”
“宫在。”陈宫躬身。
“着汝兼任吏曹掾!总掌朔方、五原、云中、西河四郡所有文职官员之任免、升降、调动、考课!制定铨选之法,建立官员档案,严审政绩功过。务求人尽其才,吏治清明!”王康深知,欲治广土众民,一套高效公正的官僚体系乃重中之重。陈宫明于律令,刚直不阿,正是此职不二人选。
陈宫神色一肃,长揖领命:“宫,敢不尽心竭力!必秉公持正,为将军甄选良吏,整肃纲纪,使四郡政令畅通,如臂使指!”
“吏治之外,文教礼法亦不可偏废。”程昱适时开口,接续王康思路,“祭祀以安民望,礼仪以正秩序,外交以睦四邻。此‘礼’之大者,关乎根本。今疆域日拓,当设专曹。”
“仲德所言极是。”王康颔首,“即设礼曹,专司祭祀典礼、邦交聘问、教化礼仪诸务。”他看向程昱,“仲德可有贤才举荐,担此礼曹掾之职?需品性端方,通晓典籍,非徐景山(徐邈)。”
程昱捻须沉吟片刻,眼中一亮:“昱举一人,乃北海孙乾,字公佑。此人年方二十有五(生于公元163年),师从大儒郑玄,精研《诗》《礼》,性情敦厚,敏于应对。黄巾乱起时避祸徐州,后辗转至朔方,入招贤馆已有半载,于崇文馆助程昱整理典籍,进退有度,堪当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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