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过断崖,卷动林晚染血的衣袂和凌乱的发丝。她握紧弯刀,抬头迎向马背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疲惫、伤痛、失去同伴的悲恸,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领袖面对未知势力时本能的警惕与评估。
“正是。”她的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沙哑,却清晰平稳,“阁下是白鹿部阿尔斯楞首领?”
“我是阿尔斯楞。”黑甲首领微微颔首,目光在她流血的左臂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身后深不见底的断崖和地上凌乱的马蹄印,“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却也正好赶上。”
他的汉语流利,甚至带着一点中原官话的口音,用词也颇为文雅,与大多数粗犷的草原首领截然不同。
“首领为何会在此?”林晚没有放松警惕。巴图送信被截,乌洛苏被屠,白鹿部此刻出现,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阿尔斯楞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三日前,我收到乌洛苏巴特尔头人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提及新稷执政官秘密到访,有要事相商,并提及西北‘鬼面人’与苍狼部异动。我本欲亲自前来,却因王庭内部一些……杂音耽搁。直到昨日,我安插在苍狼部的眼线急报,乌洛洛(苍狼部首领乌洛)派出一支精锐小队秘密东进,目标疑似乌洛苏。我察觉不妙,立刻亲率黑鹰骑赶来,可惜……”他看了一眼乌洛苏方向隐约的火光(那是苍狼兵逃走前点燃的帐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还是来迟一步,让苍狼部的豺狼造了杀孽。”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眼神坦荡。林晚心中的警惕稍减,但并未完全消除。乱世之中,对任何突然出现的“援兵”保持审慎,是生存的法则。
“感谢首领援手。”林晚微微欠身,“我的部下和乌洛苏的幸存者正向东南白水河渡口撤离,苍狼部追兵虽退,但未必不会卷土重来。首领既然来了,可否借黑鹰骑之威,护送我等一程,确保幸存者安全抵达渡口?”
她没有直接要求阿尔斯楞帮她反击或救人,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且对双方都有利的要求——护送。这既能试探对方的态度和诚意,也能为疲惫不堪的队伍争取到喘息之机。
阿尔斯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对身旁一名副将低声用草原语吩咐了几句。副将领命,带着一小队骑兵迅速朝着东南方向驰去,显然是去接应和确认青羽他们的情况。
然后,阿尔斯楞才回过头,对林晚道:“执政官受伤不轻,此处风大,不如先随我回临时营地处理伤口,稍作休整。我已派人去接应你的部下和乌洛苏的百姓。至于苍狼部……”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既然敢越界屠戮我白鹿部的属民,就要做好承受黑鹰怒火的准备。今夜,他们别想安稳离开这片草原。”
语气平淡,却带着森然的杀意和绝对的自信。
林晚略一沉吟,点了点头:“那就叨扰首领了。”
她确实需要处理伤口,也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来思考下一步对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从阿尔斯楞这里了解更多关于苍狼部和天机阁的情报。
阿尔斯楞对她的干脆有些意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他挥了挥手,一名黑鹰骑牵着一匹备用的、性情温顺的母马过来。
林晚忍痛下马,换乘。阿尔斯楞的黑鹰骑训练有素,迅速分成两队,一队在前开路,一队在周围护卫,将林晚和阿尔斯拱卫在中间,向着东南方向一处背风的山坳行去。
临时营地设在山坳避风处,篝火已经燃起,架起了几个简易帐篷。阿尔斯楞显然是有备而来,随军带着萨满医师。一位头发花白、神情肃穆的老萨满被请来为林晚处理伤口。
清洗、上药、包扎。药粉刺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林晚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老萨满手法娴熟,用的是草原特有的草药,止血镇痛效果颇佳。包扎完毕,又递给她一碗热腾腾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汤。
“驱寒,定神,补气血。”老萨满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林晚道谢,接过一饮而尽。药汤极苦,但一股暖流很快从胃部散开,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
阿尔斯楞一直坐在旁边的毡垫上,静静看着,直到老萨满退下,他才开口:“执政官的胆色,令人佩服。寻常女子,经历这般厮杀逃亡,又受此伤痛,早已崩溃。”
“首领过誉。”林晚靠在简易的靠垫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乱世求生,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强弱之别。新稷更相信,能保护自己、守护他人者,便是强者。”
阿尔斯楞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新稷……一个很有趣的国号,和一种我从未听说过的制度。石锋在信中提到一些,但语焉不详。执政官可否为我解惑,这‘新稷’究竟是何模样?为何能让石锋那样骄傲的狼,甘心俯首,甚至不惜冒险为你送信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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