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伦理震颤之中。
亲情的崩塌:艾拉和女儿的遭遇,成为了所有家庭的噩梦投射。人们无法接受,至亲至爱之人,在上传后会变成一个谈论自己情感如同分析电路图的陌生人。家庭,这个社会最基本的单元,其情感纽带在“镜影”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人性的具象化丧失:“数字利奥”的表现,让“人性”这个抽象概念变得具体而可怕。失去情感、失去共情能力、失去非理性的冲动与热爱……这不再是哲学思辨,而是活生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展示。艺术界、文学界发出了悲鸣,认为这将导致文明的灵魂死亡。
技术成功的悖论:“镜影工程”在技术上越成功,在伦理上就越失败。它证明了意识可以上传,但也同时证明了上传后的意识,可能不再是“人”。这种成功,反而成为了反对者最有力的武器。
伊莉娜·索恩和“进化派”试图挽回局面,他们辩解称这是初期技术不完善导致的“副作用”,数字意识需要“适应期”,甚至声称这种“纯理性”状态是更高级的进化形态。但在巨大的恐惧和情感冲击面前,这些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支持“镜影工程”的民意支持率瞬间暴跌,街头爆发了更大规模的抗议,要求立即中止工程。
埃隆·维斯塔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自责。他亲眼目睹了“成功”的后果,技术上的成就被伦理的灾难所淹没。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开启的这一切是否正确。而伊莉娜·索恩,则在最初的震动后,变得更加决绝。她认为,开弓没有回头箭,恐惧是进步的绊脚石,必须用更强的意志和更严格的管控,将工程推进下去,直到人类“适应”这种新的存在形式。
第一次上传测试,如同一把双刃剑。它证明了“镜影工程”的技术可行性,却也撕开了其承诺背后的恐怖真相。它没有平息争论,反而将社会推向了更深刻的分裂和恐惧的深渊。希望的泡沫被戳破,露出的,是冰冷而坚硬的、关乎存在本质的残酷抉择。
这种对比宣传,在那些原本对“意识上传”心存疑虑、但又对现实感到绝望的普通民众中产生了巨大的效果。当面临“几乎肯定死亡”和“一个可能异化但存在希望的数字未来”时,许多人,尤其是那些自觉无法登上“诺亚”方舟的普通人,开始倾向于选择后者。毕竟,虚幻的希望,也好过赤裸裸的绝望。
甚至一些原本支持“诺亚计划”的“肉身主义者”,在看清其残酷的承载极限后,信念也开始动摇。他们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精神痛苦:是坚持人性的完整而接受几乎必然的集体毁灭,还是为了保留文明的一线生机而接受一种可能非人的存在方式?
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老工程师科普曼和他那支规模不大的团队,依然在偏远的基地里,顶着资源匮乏和社会舆论的压力,艰难地推进着“诺亚计划”。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项工程任务,更是一种信念的坚守。
他们认为,即使只能拯救极少数人,即使飞船前途未卜,但保留一支物理意义上的人类血脉,其象征意义和潜在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他们是人类文明不愿完全放弃物质宇宙、不愿彻底告别碳基之躯的最后象征。他们的工作,孤独而悲壮,如同在暴风雨中试图点燃一根微弱的火柴,明知可能徒劳,却依然要尽到最后的努力。
然而,他们的坚守,在“镜影工程”庞大的阴影和“诺亚计划”自身凸显的困境下,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诺亚计划”的缓慢进展和有限容量,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物理逃亡之路的狭窄与残酷,反而让那看似宽阔无垠的数字彼岸,对越来越多的人,散发出一种绝望中难以抗拒的诡异诱惑。
“第一次上传”测试的结果,如同一场席卷全球的精神海啸,将“镜影工程”的支持率冲垮,也将社会潜藏的矛盾激化到了临界点。屏幕上“数字利奥”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成为了无数人噩梦的具象化。莎拉·基恩的警告从哲学预言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在社会底层汹涌澎湃。然而,联邦政府与“进化派”的联盟,在伊莉娜·索恩的强势主导下,非但没有因这次伦理危机而退缩,反而以更坚决、甚至更强硬的态度,决心将“镜影工程”推行到底。平静的水面之下,决定文明走向的暗流,开始以更激烈、更危险的方式相互冲撞。
莎拉·基恩在目睹了“数字利奥”的悲剧后,心中最后一丝通过理性辩论改变局面的希望彻底破灭。她清楚地认识到,当权者已经将“镜影工程”与自身的政治生命和某种救世主式的信念捆绑在一起,任何伦理上的质疑都无法动摇他们的决心。继续停留在公开的学术讨论和合法抗议,无异于坐以待毙。
在一个秘密地点,莎拉召集了“人性守护者”运动的核心成员。气氛凝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壮的气息。莎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坚定的面孔,声音低沉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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