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之内,苏暖翻动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望向窗外。那几竿翠竹在微风中摇曳,青石小径上光影斑驳,一派与世无争的安宁。
可她知道,这宫城,终究不是神医谷。药庐之外,那看不见的风刀霜剑,或许才刚刚开始。
小宫女春桃脸上满是愤愤不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暖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无妨。”苏暖的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喜怒,“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愿意说什么,便由他们去。你做好分内事即可,不必理会。”
她那云淡风轻的态度,让春桃一肚子为她抱不平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自家姑娘这性子,真是比古井里的水还要静,仿佛天塌下来都砸不乱她的心神。
春桃只能应了声“是”,福了福身,端着空了的茶盘退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苏暖的目光重新落回医案上,但心思却不像方才那般专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一个毫无根基的“江湖女子”,一入宫便得了太子青睐,住进这处独立的药庐。
又治好了皇后娘下多年的顽疾,得了陛下御赐的金牌令箭,风头一时无两。这在等级森严,最重资历的皇宫里,无疑是犯了大忌。
尤其是太医院,那些熬了一辈子才当上院使、太医的老头子们,又怎会甘心被她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压在头上?
只是她没想到,这阵风,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一连数日,宫中都风平浪静。陆楠轩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来药庐报到,陪她侍弄药草,与她谈天说地,饮她亲手泡制的药茶。
两人之间的氛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融洽与默契。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最先出现异状的,是浣衣局。几个年轻体健的宫女,毫无征兆地开始浑身起红疹,痒得钻心,同时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喘不上气。
起初,管事嬷嬷只当她们是染了风寒,或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去太医院请了太医。
太医按着寻常的风热之症开了几服药,可灌下去后,非但不见好转,病情反而愈发严重了。
紧接着,尚食局、内侍监,甚至是一些妃嫔宫里的低阶宫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类似的症状。患者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几人,迅速蔓延到了几十人。
这一下,整个后宫都无法再保持镇定了。这不是普通的病,倒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小范围的恐慌开始蔓延。太医院的院使们被皇帝陆明城叫到乾清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个白着脸出来,立刻将所有太医召集起来,日夜不休地研究病情。
可奇怪的是,这病症来得蹊跷,它不像寻常疫病那般会引发高热,病人的脉象也并无太大异常,除了红疹与咳喘,并无其他共通之处。
太医们翻遍了所有医书典籍,试了无数种方子,却始终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这人心浮动的当口,一个流言,不知从何处而起,悄无声息地在宫人们之间传开了。
“这怪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那位苏姑娘入宫之后才有的……”
“可不是嘛,都说她是从南境十万大山里出来的,那地方瘴气毒虫遍地,谁知道她身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晦气东西。”
“嘘,小声点。人家可是太子殿下跟前的大红人,还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头风呢。”
流言如野草般疯长,裹挟着恐慌与恶意,直直地指向了那座清幽的药庐,指向了苏暖。
起初还只是下人们私底下的窃窃私语,到后来,竟连一些后宫的嫔妃和前朝的官员都有所耳闻。
太医院的一位资深院使,姓王的,更是抓住机会,在御前“不经意”地提起,说此病来势汹汹,邪乎得很,恐非药石能医,当从源头查起,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一群废物,”陆明城将手中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对着以王院使为首的一众太医怒吼道,“太医院养着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小的病症都找不出缘由。”
王院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哭诉道:“陛下息怒啊,非是臣等无能,实因此次病症太过诡异,不似寻常疫病,倒像是有什么邪祟作祟啊。”
他这话虽说得隐晦,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矛头,直指苏暖。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父皇息怒。”
陆楠轩一身太子常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陆明城行了一礼,随即目光如电,冷冷地扫向跪在地上的王院使。
“王院使,你是读了一辈子医书的国手,张口闭口却是邪祟之说,不觉得有辱‘医者’二字吗?身为太医院之首,无法为君分忧,解民倒悬,反而在此妖言惑众。”
陆楠轩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储君不容置喙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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