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踩在冰冷潮湿的腐叶上,每一步都带起粘腻的触感和轻微的声响。汪子贤被夹在岩山部落沉默的行军队伍中,如同一个突兀的异类。二十几名精悍的原始战士手持骨矛石斧,沉默地在幽暗的丛林中穿行,动作矫健而无声,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唯有他身上残留的浓重血腥味和腰间那件几乎成为碎布条的藤蔓草裙,昭示着他格格不入的身份和刚刚经历的惨烈搏杀。手中那只仍在微微抽搐的野兔,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印记,如同一条通往未知的轨迹。
草叶巫医走在他身侧稍前的位置,枯瘦的身躯在巨大的蕨类植物阴影下显得愈发神秘。他不时回头看向汪子贤,幽深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虔诚与好奇,仿佛在瞻仰一件活着的圣物。而队伍最前方,老酋长岩骨那魁梧如山、覆盖着狰狞油彩的背影,则像一块移动的、沉默的巨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汪子贤能清晰地感受到队伍末尾,那个名叫黑石的高大战士投射而来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牢牢钉在他的脊背上。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巨大的树冠遮蔽了所有星光,只有战士们手中简陋的、燃烧着树脂或油脂的火把,散发出摇曳不定、昏黄微弱的光芒。火光勉强照亮前方几米的路径,扭曲的树干和垂落的藤蔓在光影中张牙舞爪,如同潜伏的巨兽。每一次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每一次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模糊嘶吼,都让汪子贤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紧紧攥着消防斧冰冷的木柄,这是他与那个爆炸的现代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微弱联系,更是他在这个蛮荒之地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胖墩的幽蓝Logo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悬浮在他身侧,光芒在浓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
不知在压抑的沉默和跋涉的疲惫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的黑暗终于被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打破。
岩山部落的营地,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一个依托天然岩壁形成的简陋栖息地。
一面巨大、陡峭的灰褐色岩壁如同史前巨兽的脊背,突兀地耸立在茂密的丛林边缘,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岩壁下方,是相对平整、被反复踩踏夯实的泥土地面。十几个用巨大兽皮、粗壮树干和厚厚茅草搭建的、低矮而简陋的窝棚,如同依附在巨兽腹部的巢穴,杂乱地散布在岩壁之下。窝棚的入口大多只挂着简陋的兽皮帘子,缝隙中透出微弱的、同样昏黄的火光。
营地中央,一堆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比汪子贤之前点燃的那堆要大得多。粗大的树干在火焰中噼啪作响,跳跃的火舌将周围数十米的范围照得亮如白昼,也将岩壁上粗糙的纹路和窝棚歪斜的影子投射得巨大而扭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着烟火气、汗味、兽皮腥臊以及某种肉类被烤焦的怪异味道。
当岩骨酋长带领的队伍出现在篝火光圈的边缘时,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了!
“呜噜!酋长回来了!” “吼!黑石!猎到了什么?” “看!那个光着身子的人!他身上有血!” “他手里提的是什么?兔子?” “天啊!他旁边飘着的是什么?蓝色的鬼火?!”
窝棚的兽皮帘子被猛地掀开,男女老少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他们的皮肤同样深棕,脸上涂抹着各式各样、但远不如战士和巫医复杂的油彩纹路。男人大多赤裸上身,围着简单的兽皮裙,女人则穿着用植物纤维或处理得较为粗糙的兽皮缝制的简陋衣物。孩子们光着屁股,躲在大人腿后,睁着充满好奇和惊恐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队伍中那个浑身血污、赤身裸体、身边还漂浮着幽蓝光芒的“怪人”!
好奇、惊惧、警惕、贪婪(盯着汪子贤手中的野兔)…种种情绪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将汪子贤淹没。他被无数双原始的眼睛注视着,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珍稀动物,巨大的不适感和暴露感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仅存的几缕藤蔓草裙——虽然这遮掩聊胜于无。他注意到营地中不少战士身上带着新鲜的伤痕,甚至有人被简易的藤蔓和木棍固定着断肢,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草药混合的苦涩气味。显然,这个部落最近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斗或狩猎。
岩骨酋长走到巨大的篝火旁,魁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他举起手,做了一个简单的下压手势。如同拥有魔力,鼎沸的喧嚣瞬间平息,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夜风的呜咽。
“呜噜。”岩骨低沉的喉音响彻营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族人,最终落在了汪子贤身上。“火神之使。降临。带来…光。带来…网。”他的语言极其简练,甚至有些词不达意,但配合着他指向汪子贤、指向胖墩的幽蓝Logo、最后又指向汪子贤手中野兔的动作,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火神之使?!”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此起彼伏!草叶巫医立刻上前一步,枯瘦的手臂高高举起,指向悬浮的蓝光,脸上充满了神圣的狂热,用他那高亢的、如同吟唱般的语调大声补充:“祖灵之光!火神之眼!注视吾族!赐予神迹!狩猎之网!”他激动地描述着汪子贤在丛林空地上,如何用藤蔓“凭空”编织出陷阱,瞬间捕捉到野兔的“神迹”,唾沫横飞,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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