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与第一次炼铁时那种混杂着盲目热情的喧嚣不同,这一次,所有参与者和围观者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座经过改造、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炼铁炉上。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次心跳都仿佛敲击在命运的鼓面上。
汪子贤——“启明者”,矗立在炉前,黑曜石权杖顿于身侧,如同一尊镇住场面的神像。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扫过每一个环节:按新比例混合、堆叠整齐的矿石与木炭;那架粗糙却代表着力求连续鼓风的双囊杠杆装置;以及炉壁上那些依据新理念修改的轮廓。他的内心同样波涛汹涌,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知道,这一炉,赌上的是部落这段时间全部的技术积累和信念。
“点火。”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吹响了决战的号角。
浸油的干草被投入炉底,火焰倏起。
“鼓风!”命令再下。
苍牙亲自督阵,操作杠杆的壮汉们齐声发力,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沉重的杠杆被压下,巨大的皮囊收缩,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随即,一股强劲而持续的气流通过新修的鼓风口,猛烈灌入炉底!
轰——! 炉内的火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发出一声比上一次更加深沉、更加暴烈的咆哮!蓝白色的烈焰如同挣脱束缚的猛兽,从投料口和观察孔喷涌而出,热浪扑面而来,竟让前排的人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投料!”汪子贤紧盯火焰,判断着时机。
工匠们压下心中的震撼,用长柄木锨,将混合好的料一层层投入那白热的光团之中。新炉膛的腰鼓形设计似乎起了一些作用,投入的炉料下降速度不再像上次那样明显不均,火焰的翻滚也显得更有规律,不再是胡乱冲撞。
双囊鼓风装置发挥了关键作用!虽然交替之间仍有细微的间隔,但气流的确变得连绵了许多,炉内的咆哮声因此更加稳定,不再有明显的起伏。壮汉们喊着号子,拼命维持着节奏,汗珠刚从额头渗出就被瞬间蒸干。
时间在灼热中缓慢流淌。炉温持续攀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热量仿佛有了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改进后的耐火炉壁虽然依旧被烧得通红,但此次并未出现局部过快熔蚀的可怕迹象,显示出更好的整体耐受性。
汪子贤、老铜匠、阿雅等所有人都全神贯注,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火焰的颜色、炉料的下降速度、炉壁的状态、甚至气流的声音,都成了判断的依据。
“加大炭比例!”汪子贤根据观察,再次微调。更多的木炭被加入,以维持强大的还原气氛和高温。
这一次的冶炼,过程显得格外漫长而煎熬。但一种不同于上次的、某种程度的“可控”感,隐隐浮现在核心工匠们的心中。他们似乎开始摸到了一点门道,而不仅仅是依靠蛮力和运气。
夜幕再次降临,火把被点燃,跳动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被高温和焦虑炙烤得通红的脸庞。鼓风号子声未曾停歇,投料仍在继续,炉火依旧熊熊。
终于,在投入了远超第一次的原料后,炉温似乎达到了一个稳定的峰值,并且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汪子贤感觉火候已到,果断下令:“停料!封炉!减少鼓风,缓慢冷却!”
投料口被用湿泥迅速封死。鼓风的节奏逐渐放缓,炉内骇人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下去,化为不甘的呜咽,最终归于寂静。只剩下那座如同红色巨兽般沉默的炉体,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不敢靠近的余威。
等待冷却的过程,比上一次更加令人心焦。希望越大,恐惧越深。没有人离开,许多人甚至彻夜未眠,就守着那座仿佛蕴藏着部落未来的炉子。
第二天下午,炉体终于彻底冷却。
决定命运的时刻,再次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所有族人都围拢过来,踮起脚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出渣口和准备动手的汪子贤与老铜匠。
汪子贤深吸一口气,与老铜匠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充满了血丝和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拿起铁钎,亲手小心翼翼地凿开出渣口的封泥。
这一次,没有大量疏松的废渣率先涌出。
老铜匠用长铁钳探入,轻轻拨动,里面传来了不同于上次的、略显沉滞的摩擦声。他的心猛地一跳!
稍微用力,一块沉重、颜色深黑、表面粗糙却明显凝结成大块的物质,被缓缓拖了出来!
这东西体积远大于第一次那几小块疙瘩,约有脸盆大小,通体呈多孔的海绵状,颜色黑灰,表面覆盖着一层琉璃态的渣壳,但其整体性、致密程度和重量感,与上次的产物截然不同!
“这……这是……”老铜匠声音发颤,几乎拿不住铁钳。
汪子贤心脏狂跳,他接过另一把铁锤,小心地敲击在那块海绵铁的边缘。
铛! 一声沉闷却带着金属特有回响的声音传出!虽然不及纯铁清脆,但这声音,绝非石头或废渣能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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