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37年10月27日 7:00
天色大亮,但笼罩在四行仓库上空的硝烟并未散去,反而因为能见度的提高,使得这座孤立的建筑显得更加突兀和悲壮。枪声比夜晚更为稀疏,却更加精准致命,双方都在利用光线进行更有效的猎杀。
顾明洲潜伏在一处半地下室的通风口后面,仅露出一双眼睛和枪管。他的位置经过精心挑选,位于那片水塔残骸的侧翼,既能观察到对方狙击手可能藏身的大致区域,又避免了被正面直瞄。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与周围的废墟融为一体,连呼吸都放缓到了极致。
可视地图上,那个代表着日军狙击手的红色光点,依旧停留在水塔残骸的方位,一动不动。对方同样极有耐心。
这是一种无形的对峙,比正面冲锋更加考验神经。谁先暴露,谁就可能死亡。
顾明洲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自己之前拔除机枪组的行动,肯定引起了日军指挥官的注意,派出精锐狙击手进行反制是必然的。这个对手,比他在马桥宅遭遇的那个更加危险。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流逝。远处仓库正面偶尔爆发的激烈交火,反而成了这片区域死寂的背景音。
突然,顾明洲的眼角余光瞥见,在仓库四楼的一个窗口,似乎有人影晃动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可视地图上,代表守军的金色光点在那个窗口位置闪烁!
“砰!”
一声枪响从水塔方向传来!子弹精准地打在仓库四楼那个窗口边缘,溅起一串火星!显然,日军狙击手也一直在寻找守军暴露的机会!
好快的反应!顾明洲心中暗凛。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仓库里的守军。自己之前的猎杀,或许只是顺便清理的“杂音”。
但这也给了顾明洲一个机会——一个观察对方射击习惯和反应速度的机会。
他死死盯着水塔方向,试图从刚才那一声枪响和弹着点,反向推断对方更精确的位置。对方的枪声略显沉闷,不像三八式那么清脆,可能是……九七式狙击步枪?这种步枪精度更高,加装了2.5倍或4倍光学瞄准镜,是日军狙击手的标准装备。
麻烦了。对方在装备上可能优于自己。
顾明洲没有贸然行动。他先预估距离调整好标尺,继续等待,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
机会出现在大约半小时后。
或许是认为侧翼的威胁已经被压制,或许是正面进攻压力增大,日军开始尝试新的战术。几名日军工兵,在机枪火力的掩护下,试图利用烟雾弹的遮蔽,靠近仓库底层,似乎想进行爆破。
仓库守军立刻发现了这一企图,密集的火力从多个窗口射出,压制日军工兵。
混乱中,水塔上的日军狙击手再次开火!
“砰!”
“砰!”
连续两枪,目标是仓库三楼一个正在喷射火力的机枪射孔!子弹打在射孔周围的墙上,碎石飞溅,显然是在进行压制射击,为工兵创造机会。
就在他开出第二枪,枪口焰和硝烟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他暴露了!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顾明洲敏锐地捕捉到了水塔残骸顶部,一块扭曲钢板后方,那极其微弱的反光和硝烟飘起的位置!
就是现在!
顾明洲屏住呼吸!准星照门瞬间锁定了那个预估的位置!他没有时间去精确瞄准头部,目标是更大的躯干区域!
“砰!”
三八式步枪喷出火舌!子弹呼啸着穿过近六百米的距离,直奔目标!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水塔方向传来!
顾明洲立刻缩回掩体,心脏剧烈跳动。可视地图上,那个红色光点并未熄灭,而是迅速变得黯淡,并且开始向下移动!
击中了他的装备或者护甲?还是被他躲开了要害?
顾明洲不敢确定,但他知道,对方肯定受伤或者受到了极大惊吓,正在转移!
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对方一旦缓过劲来,或者呼叫支援,这个位置就危险了!
他毫不犹豫,沿着预设的撤退路线快速撤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废墟之中。
…
几乎在顾明洲撤离的同时,四行仓库正面爆发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欢呼声!那声音穿透枪炮的轰鸣,带着一种悲怆而激昂的力量,震撼着苏州河南北两岸!
顾明洲在转移途中,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四行仓库六楼平台,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正在晨风中缓缓升起!尽管旗杆简陋,尽管旗帜上布满了弹孔和硝烟的痕迹,但它就在那里,在日军的重重围困中,傲然飘扬!
“国旗!是我们的国旗!”
“八百壮士!是八百壮士升旗了!”
南岸租界区,无数中国民众涌上河岸,他们隔河相望,热泪盈眶,挥舞着帽子、手臂,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和呐喊!许多外国记者也纷纷按动快门,记录下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这一刻,四行仓库不再仅仅是一座建筑,它成了一座精神的丰碑,一个民族不屈服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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