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浸透了鲁南的丘陵与荒野。顾明洲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在冰冷的夜风中艰难跋涉。
【可视地图】的范围被他刻意缩小到五百米,以节省濒临枯竭的精神力。地图上,代表滕县城墙的轮廓在北方若隐若现,如同黑暗中一头匍匐的巨兽。而在他与巨兽之间,散布着零星移动的红色光点——日军的巡逻队、侦察兵,或是同样在黑暗中挣扎的溃兵。
他必须避开一切,独自穿越这片死亡地带。
伤口虽然在缓慢愈合,但剧烈的运动不断撕裂着新生的肉芽。他撕下早已破烂不堪的军装下摆,将几处较深的伤口用力捆扎,暂时止住了活动性出血。寒冷是最大的敌人,体温在快速流失,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脑海中,王二娃拉响手榴弹那决绝的身影、赵铁柱、李石头……如同走马灯般闪过。这些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如今都已长眠南沙河畔冰冷的泥土。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悲凉,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生命感知】中,那个属于苏月华的、温暖而稳定的光点,如同北极星般,在意识地图的西北方向,滕县城内,坚定地闪烁着。
她还活着。
她在等他。
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他几乎冻僵的心脏。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眼神重新凝聚起冰冷的光芒。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倒在这里。
他遭遇了一支五人的日军巡逻队。对方显然也疲惫不堪,队形松散,骂骂咧咧地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行走。顾明洲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提前潜伏在河床旁的枯草丛中,【隐匿精通】发挥到极致,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当巡逻队从他前方不足十米处经过时,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烟草和汗臭味。他没有动。此刻的状态,不适合任何形式的战斗。他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直到巡逻队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彻底消失在远方,才缓缓放松紧绷的肌肉,继续前行。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战争的痕迹。废弃的防御工事,被焚毁的村落废墟,倒毙的驮马,以及……来不及掩埋,甚至被野狗啃食的士兵遗体,双方都有。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以最原始、最丑陋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绕过这一切,心中那片复仇与守护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炽烈。
历经数小时的艰难跋涉,顾明洲终于抵达了滕县外围。高大的城墙在朦胧的月色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墙体上遍布炮火留下的创痕。城墙上,隐约可见来回走动的哨兵身影,探照灯的光柱有气无力地扫过城下的废墟。
城门紧闭,戒备森严。想要在夜间通过正常途径入城,几乎不可能。
顾明洲仔细观察着城墙。东面一段城墙似乎在一次猛烈的炮击中坍塌了一角,虽然经过了临时加固,用沙包、砖石和木料勉强堵住,形成了一个易于攀爬的斜坡。那里哨兵的巡逻间隙也稍长。
就是那里了。
他利用城墙根下残存的房屋废墟和弹坑作为掩护,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段坍塌的城墙。【敏捷20】和【格斗专家】赋予的攀爬能力此刻发挥了作用。他避开尖锐的钢筋和松动的砖石,手指扣进缝隙,脚尖寻找着着力点,动作缓慢却稳定地向上攀爬。
伤口被牵动,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粗糙的墙面。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当他的手掌终于搭上垛口时,一股虚脱感几乎让他松手。他猛地用力,翻身滚入了垛口后的阴影里,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早已冰冷的衣衫。
短暂的休息后,他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滕县城内,同样是一片备战景象。街道上堆放着沙包工事,重要的路口架设着机枪。士兵们抱着枪,靠在墙根下和衣而卧,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紧张。偶尔有传令兵跑步经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压抑,还有一丝……末路般的悲壮。
他避开主要街道,在狭窄的巷道和废墟间穿行。【生命感知】指引着他,向着苏月华所在的方向靠近。那光点位于城中偏西的位置,似乎是在某个相对坚固的建筑群里,可能是临时的野战医院或者指挥机构所在地。
当顾明洲终于找到那个地方——一座挂着“滕县临时救护所”木牌的、原本是学校礼堂的建筑时,天色已经微明。
救护所里人满为患,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轻伤员挤在走廊里,重伤员躺在临时搭起的门板床上,几个穿着白大褂或便衣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脸色凝重。
顾明洲站在门口,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门口守卫士兵的警惕,两支步枪瞬间对准了他。
“站住!什么人?” 士兵厉声喝道,声音带着紧张。
顾明洲没有理会枪口,他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直接锁定了那个正在为一个伤员更换绷带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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