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虞千秋的唱腔,清越空灵,已非人间凡音。那每一个字,都仿佛不是从喉间发出,而是自轮回珠深处汩汩流淌、自小月红燃烧的执念核心灼灼迸发、自她自身对“道”与“执”的千年感悟中层层凝聚、淬炼升华而出!唱词中蕴含的,不再是杜丽娘困于深闺的春愁闺怨,而是一种直指天地本源、万物性灵的超然道韵——是对自由意志的礼赞,是对生死轮回的勘破,是对一切强加于人、扭曲本心之“怨”的最终消解!
这声音,没有雷霆万钧的霸道,没有光芒万丈的炽烈,却如同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月光,清辉漫洒,温柔得能包裹住世间所有的戾气;又如同一道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淌过心尖,径直穿透了那凝练到极致的毁灭黑色射线,无视了其表面狂暴翻涌的能量,直接照向了其最深处——那由百年嫉恨、疯狂占有欲和不甘所凝结成的、陈班主最后的执念核心!
“嗤——”
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浸入冰水,又如同春日暖阳下的积雪寸寸消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与溃散之意。
那蕴含着陈班主全部力量与恶念的黑色射线,在触碰到这蕴含解脱与超然道韵的唱词音波时,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消蚀声!射线前端迅速变得黯淡、透明,原本浓稠如墨的黑雾,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缓缓拨开,然后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一节节、一寸寸地瓦解、崩散!不是被力量击溃,而是被一种更高层面的“理”所否定、所净化,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不可能!!!”
陈班主那巨大的鬼脸发出了难以置信、充满恐慌与绝望的尖啸,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赖以存在、支撑了整个鬼戏班百年轮回的执念核心,正在被那看似柔和的唱词音波如同春风化雨般渗透、瓦解,每一寸都在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那唱词,如同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最丑陋、最不堪的真相——他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得不到的占有欲,才将小月红困在身边;他不是要维持戏班的荣光,而是要维持自己病态的掌控,让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威严;他因一己私欲,用毒计毁了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并将这些亡魂永世禁锢在这方寸戏台,沦为他泄愤的工具……所有被他用“戏比天大”、“班主威严”等冠冕堂皇的借口粉饰的疯狂与罪恶,在这“生死随人愿”、“酸楚无人怨”的超然道韵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劣、如此……不堪一击!
“我的戏班!我的月红!都是我的!!”他疯狂地咆哮,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试图从虚空之中汲取更多的怨气,试图挣扎,试图反驳。但那些漆黑的怨气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便在那清越唱词的涤荡下迅速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他庞大的鬼脸开始扭曲、变形,如同被烈日炙烤的蜡像,边缘不断剥落、消散,露出底下空洞而狰狞的轮廓。
舞台之上,正在疯狂攻击的百鬼,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挥舞的利爪僵在半空,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的暴戾红光迅速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大梦初醒般的解脱。小美掌心的【净化结晶】光芒趁势扩张,温暖的金辉如同母亲的怀抱,轻轻笼罩住这些迷失的灵魂,抚平它们脸上的狰狞,安抚着它们最后的躁动。
谢临川停下了攻击,握着符剑的手微微颤抖,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本以为这场战斗需要拼尽全力,甚至付出惨痛的代价,却没想到,最终决定胜负的,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这样一场直指本心的“戏中戏”,是这样一句蕴含至理的唱词。他看向舞台中央那个水袖飘摇、衣袂翻飞的身影,虞千秋的眉眼间,仿佛集杜丽娘之痴、小月红之怨、虞千秋之冷于一体,凄美又凛然,让他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撼、敬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小林和小美也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眼角甚至泛起了点点泪光。
虞千秋(杜丽娘/小月红)唱完最后一句,身形微微一顿,胸口轻轻起伏,显然也消耗了巨大的力量。发簪上小月红的残魂青光闪烁,光芒忽明忽暗,似乎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变得愈发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空气里。但她看向那正在崩溃的鬼脸,眼中最后一丝萦绕百年的怨气也消散殆尽,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一丝悲悯。
杨云升的魂魄缓缓飘来,来到她身边,虚虚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痛惜而复杂地望向空中的陈班主,那眼神里,有恨,有怨,最终却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陈世昌,”虞千秋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不再带有半分杀意,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如同在诉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你困住的,从来不是小月红,也不是这戏班亡魂。你困住的,始终是你自己。这百年轮回,不过是你一人偏执的噩梦,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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