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礼堂的。他的脚步虚浮,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袍子上沾着尖叫棚屋的灰尘和那已经变得暗褐、却依旧刺目的血迹。周围的哭声、安慰声、治疗师的指令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茫然地扫视,最终,定格在了正焦急寻找他的艾莉诺身上。艾莉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为弗雷德,也为失踪的他),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立刻冲了过来。
“杰米!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了!”她抓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杰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聚焦在艾莉诺脸上。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那双翠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恐惧、愤怒、甚至悲伤,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洗劫后的、无边无际的茫然。
他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然后用一种轻飘飘的、近乎梦呓般的语气,喃喃道:
“没有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却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碎,“什么都没有了。”
艾莉诺的心猛地一沉,握紧了他的手臂:“什么没有了?杰米,你说什么?”
杰米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望向了某个不存在的远方,或者说,望向了刚才那片空无一物、只余血迹的地板。他重复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确认事实般的麻木:
“他的遗体……也没有了。”
艾莉诺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斯内普。他刚才竟然是去找斯内普的遗体了?而且……没找到?
看着杰米这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连最后一点实物证据都被抹去的空洞模样,艾莉诺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疼。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更紧地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微弱的温暖和“我在这里”的实感。
杰米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他就那样站着,任由艾莉诺握着,目光依旧茫然地停留在虚空中。
弗雷德死了,卢平夫妇死了,那么多熟悉的面孔消失了。而现在,连那个他情感最为复杂、纠缠最深的斯内普,也在留下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痕迹,仿佛他从未存在过一般。
所有的恨意、恐惧、依赖、还有那未及理清的、扭曲的情感…… suddenly失去了附着点,变成了一场空。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抛入宇宙真空的尘埃,失去了所有的引力与方向。
“没有了……”他又低声重复了一次,这次更像是一声疲惫的叹息。
战争似乎快要结束了,但对他而言,某种内部的、支撑着他的东西,已经先于战争,彻底碎裂、湮灭了。
哈利独自一人站在霍格沃茨最高的塔楼上,望着远处禁林的方向,那里是伏地魔等待他的地方,也是他命运的终点。但他需要知道一个真相,一个关于斯内普,关于邓布利多,关于他自己的、最后的真相。
他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如今或许已是空置——门口的石头怪兽没有阻拦他。他走了进去,目光落在那个静静放置在桌角的冥想盆上。银色的物质在其中缓缓旋转,仿佛蕴含着所有的秘密。
他没有犹豫,将脸埋入了那冰冷的、记忆构成的液体中。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学生时代的斯内普,苍白、阴郁,被他的父亲詹姆和小天狼星无情地欺凌、羞辱,而他的母亲莉莉,是斯内普灰暗童年中唯一的光。
他看到了斯内普如何因为一句无法挽回的“泥巴种”失去了莉莉的友谊,又如何因为向伏地魔透露预言(间接导致了莉莉和詹姆的死亡)而悔恨终生,跪在邓布利多面前苦苦哀求:“保护他们,保护莉莉和詹姆……求求你……” 而当邓布利多问他:“那你要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 斯内普的回答是:“Anything.”(一切。)
他看到了斯内普在得知莉莉死讯时的崩溃,看到他守护神的变化——和莉莉一样,是牝鹿。那成了他一生爱与悔恨的象征。
他看到了邓布利多告诉他,那个幸存的男孩——哈利——身上有着莉莉的眼睛,而为了保护这双眼睛,为了保护莉莉用生命换来的孩子,斯内普必须扮演双面间谍,必须承受所有人的误解和憎恨,包括哈利的。
他看到了斯内普是如何一次次在暗中保护他,从魁地奇比赛上念反咒阻止奇洛,到在尖叫棚屋阻止小天狼星和卢平(当时他以为他们要伤害哈利),再到无数次在伏地魔面前为他周旋……
最后,他看到了邓布利多告诉斯内普,哈利 himself 也是一个魂器,必须由伏地魔亲手杀死,才能最终消灭那片伏地魔的灵魂。而斯内普的反应是震怒与难以置信——“你养着他,就像养着一头待宰的猪!”
然而,当邓布利多问他:“这么久以来,你都在保护那男孩,是为了莉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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