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麻荒地的稻穗沉甸甸地弯下腰时,北平城里的韩渊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经受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精神淬炼。
最后一个学期的校园,涌动着反蒋的激昂浪潮。韩渊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在暗夜长谈中劝他留在北平的陈永犀,竟是中共地下党。在陈永犀充满信念的话语感召下,韩渊毅然加入中国职业青年联盟,这个地下党的外围组织。从此,他白天穿梭在教室与图书馆之间,奋笔疾书毕业论文;夜晚化身隐秘战士,在北平的街巷里协助开展地下工作。双重压力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过度劳累最终拖垮他的身体。连续半个多月,高烧如同恶魔纠缠着他,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干,只能虚弱地瘫卧在床。多亏同学们伸出援手,将他送进医院,确诊为死亡率高达 25%的斑疹伤寒。在病痛的折磨与同学们的关怀中,他终于战胜病魔,可此时学校的毕业分配接近尾声,只剩东北铁路运输局几个无人问津的空缺。无奈之下,韩渊只能背起行囊,与几位好友踏上前往沈阳的列车。
车厢里拥挤不堪,人们像沙丁鱼紧紧挨在一起。韩渊蜷缩在座椅下,度过漫长的二十几个小时。当他终于走出沈阳车站时,初冬的寒风裹挟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天地间一片苍茫,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上,听着脚下积雪发出的 “咯吱” 声,恍若置身于虚幻世界。远处,一行行足迹蜿蜒向前,仔细看去,那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无数人留下的重叠痕迹,新的脚印不断覆盖旧的,就像人生的道路,总是在不断前行中抹去曾经的印记。韩渊伫立在雪中,突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渴望能像雪花一样,挣脱尘世的束缚,让这洁白无瑕的雪洗涤自己被世俗沾染的身心,将那些悲伤的记忆,都沉淀为历史的尘埃。
短暂“雪浴” 后,韩渊乘坐着具有沈阳特色的大轮马车,前往国民政府交通部东北运输局报到。街道两旁,俄式、日式小洋楼披着雪白的外衣,静静伫立,无声诉说着沙俄侵略与日寇侵华的历史。此时的韩渊,满心疲惫,无心欣赏这些异域风情。顺利办完手续后,他坐在分配给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平淡的履职生活。在这个负责东北三省铁路运输管理的部门里,由于战争的影响,火车停运,主业瘫痪,副业更是无从谈起。处长、科长们每日无所事事,只能闲聊天打发时间,韩渊更是没有具体工作,仿佛被遗忘的角落。就这样,一年的青春时光,在碌碌无为中悄然流逝。
然而,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带来惊喜。在这里,韩渊遇见了铁路工人李冬梅,两人情投意合,很快步入婚姻殿堂。有了工资收入,韩渊的经济状况也得到改善。次年秋天,冬梅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韩红爱。在同事眼中,冬梅是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整日操持家务,不辞辛劳。每当冬日来临,雪花纷飞,韩渊下班归来,远远就能看见冬梅抱着儿子,站在窗前翘首以盼。一进家门,冬梅便会贴心地为他拍去肩上的积雪,那一刻,韩渊心中满是温暖。每天下班途中,他都会在小卖铺买上几个当地特产国光苹果,作为给妻子的小惊喜,这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甜蜜惯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韩渊尽情享受着家庭的温馨。
1947 年下半年,运输局的处境愈发艰难,裁员大潮袭来。关内有家的人纷纷返乡,韩渊也回到北平。他不愿打扰亲戚,暂住母校辅仁大学的教职工宿舍。没想到,在这里与老同学陈永犀意外重逢。韩渊这才知道,自己寄居的地方,竟是中共地下党的活动据点之一。在这个充满思想碰撞的环境中,周围师生深刻的见解如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灵,潜移默化间,他与大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陈永犀时常将私藏的 “禁书” 借给韩渊,在他的引导下,韩渊的思想发生了巨大转变。后来,在陈永犀的帮助下,韩渊进入国民党 “华北剿总” 司令部工作。表面上,他是一名国民党员,从事文员工作;实际上,他已成为中共地下工作者,在付寒的单线领导下,积极参与争取和平解放北平的各项活动。那段时间,北平城内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警车呼啸,四处抓捕进步学生。韩渊在紧张与兴奋中,学习解放区文件,研读毛主席的文章,奔走联络、宣传,为心中的信仰默默奋斗。这段特殊的经历,为他日后到北京政法学院工作埋下伏笔。
与此同时,韩渊的故乡麻荒地,也在时代的浪潮中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革。
1946 年的秋天,仿佛被赋予了神秘的魔力,一切都变得捉摸不定。秋风像个调皮又任性的孩子,裹挟着片片秋叶在空中嬉戏。秋叶怀揣着对太阳的向往,被秋风高高托起,却被太阳无情地呵斥,重重摔落在地。乌云见状,为秋叶打抱不平,瞬间遮住太阳,刹那间,金灿灿的稻田失去光泽,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然而,稻谷的清香依旧弥漫在空气中,为这变幻莫测的秋日增添一丝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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