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如实回答：“我已经让舒欣先回湖南了。我自己留了五千，回江西过年，足够了。”他没有提及给舒欣的两万，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五千……”章若英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她沉吟片刻，做了一个让林强意外的动作——她打开塑料袋，从里面数出一沓整整一万元，退回到林强面前。
“这一万，你拿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周转资金。年后开工，方方面面都要用钱，你那五千块，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林强愣住了，看着桌上那沓鲜红的钞票，喉咙发紧。他想拒绝，想说“不用”，但章若英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他明白，这确实是他眼下最实际的需求。他默默地将钱收了起来，低声道：“谢谢章总，这钱……我年后一定尽快还。”
章若英似乎并不在意还款时限，转而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江西？”
“还没想好，柜台那边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情要处理。”
“我过两天也要开车回江西。”章若英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林强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近乎随意的邀请，“你刚拿到驾照，要不要一起？路上可以换着开，你也练练手，总比去挤春运火车舒服。”
林强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搭章若英的车回江西？ 这个邀请本身就像带着某种危险的诱惑。封闭的空间，漫长的路程，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与他记忆中拥挤嘈杂、连呼吸都困难的绿皮火车，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舒欣在车站回望时那泛红的眼圈，闪过出租屋里昨夜残留的温存与不舍，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攫住了他。理智在警告他应该拒绝。
但另一个声音也在怂恿——对舒适旅程的向往，对证明自己（哪怕是驾驶技术）的隐秘渴望，以及一丝不愿在章若英面前显得怯懦和小家子气的情绪，开始悄然抬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崭新的驾照。
犹豫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在章若英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没问题，章总。”他抬起头，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就怕给你添麻烦了。我才刚拿驾照没多久。”
章若英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好。那你回去准备一下，两天后的早上八点，公司楼下汇合。记得带上驾照。”
“好的，章总。我一定准时到。”林强应道。
走出英科电子所在的大楼，深圳冬日的阳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握紧了口袋里那一万块钱和崭新的驾照，心中五味杂陈。对即将到来的、不同以往的归途有一丝隐约的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背叛了昨夜温存的沉重负担，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这趟返乡之路，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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