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声,威压如亿万宇宙齐齐加身。
唰唰唰!
所有还能活动的神圣——无论人、妖、巫、仙、佛、魔——尽皆对着上方那两个身影,发自本心地躬身行礼,姿态恭谨无比。声音带着敬畏颤音响彻维度:
“参见盘古至尊!”
“拜见道祖!”
定身解除了。
通天脸上尴尬得几乎要结出冰霜,低头行礼时恨不得把脸埋进道袍。女娲却只是鼻子里极其轻微地哼了一声,红绣球滴溜溜地飞回身边,她抬手随意地理了理鬓角,一派浑不在意的样子——甚至隐隐还带着点余怒未消。
“师尊。”女娲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向长辈告状的意味,伸着纤纤玉指,遥点着通天,“您可要给弟子做主!是通天师兄!他动手打人!完全不按剧本来!还用了真力!一剑差点把弟子伤着!您看!” 她刻意挺了挺此刻只有淡淡金辉流转的腰身部位。
鸿钧道祖那双蕴含了诸天生灭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平静地掠过女娲,又扫了一眼通天,开口,声音带着大道本身的混响:“你二人……可知错?”
他的话语没有重量,却让被问及的两位圣人都感到自身的道体在轻微嗡鸣。
通天嘴唇动了动,正准备硬着头皮承认。然而——
“错?什么错!”女娲抢先一步,截断了通天的话头。她那绝世无双的面容上没有半分检讨,反而理直气壮,眸子里甚至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蛇尾不耐烦地轻轻拍打着虚空,“不就是打坏了几颗‘气泡’吗?”
她伸出那只看似柔若无骨的手,对着远方一片被彻底清空、死寂一片的破碎虚空随意画了个大圈:“喏,那些玩意儿?算点什么?弟子分分钟就能给您捏出千八百个来!保证天地元气更足!生灵更多样!绝对……”
“住口!”
道祖的轻喝如无形的拂尘,抽在了女娲的灵台之上。女娲后面的话连同脸上的那点小得意,瞬间僵住。
鸿钧声音依旧淡漠,却多了一份不可置疑的实质力量:“混元演化,自有律则。因汝等胡闹而生造之界,非此方大道自然孕育,徒具其形,内里干瘪枯槁,几无真灵生长可能,不堪承载气运轮转……不过空壳。”
他目光转向女娲,落在她脸上,仿佛已经看透了对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此次……不为造物。”
女娲的脸色微微一变。
“汝,亲手毁去几何。便由汝,亲手一一寻回其残留本源印记。”
鸿钧的声音如同宣判,每一个字落下,都仿佛给女娲背上加了一座小千世界的重量:“于诸天之中,择那合适的世界胚芽……”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提升其位格,演化其本源,助其跃升为大千、中千之规模形态,补足亏空。亲手做。”
“且,不准施法速成,亦不准假手于傀儡化身。需汝……本尊,沉浸此道。”
最后几个字落下,女娲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庞彻底垮了下来。
创造,不过是随心挥洒造化神力的本能,于她而言呼吸般轻松。
但“提升”一个世界?意味着要将自身的本源道韵、造化理解、大道感悟,一点一滴、分毫不差地,如同工匠雕琢璞玉,耗费无穷时光耐心打磨,彻底融入那方世界的根本法则之中,引导其在漫长的岁月中完成蜕变!
这简直是……囚牢!是慢刀子割肉!是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关起来,让她一针一线缝完几千件毛衣!
让她沉下性子做这种水磨功夫?比让她再去跟盘古父神打一架都难!
“不……不是……” 女娲鲜润的红唇动了动,还想挣扎一下。然而道祖鸿钧那漠然的目光转开,表明此事已无回旋余地。
女娲气苦地垮着脸,满身那磅礴无极的造化母气都显得有点灰扑扑的委屈。她闷着头,那双能勾动诸天星辰轨迹的眼珠子却开始滴溜溜乱转,明显不死心地在盘算着怎么钻空子。
就在此刻!女娲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原本垮着脸满是委屈和不甘的容颜上,所有复杂的情绪突然如同被投入冰水的岩浆般凝固,然后又瞬间被一种极度怪异、难以形容的错愕彻底覆盖。仿佛有一道来自诸天之外、无穷维度尽头的奇异律动,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狠狠地、突兀地,触动了她那造化本源最深处的某个点!
她整个人——从盘曲的蛇尾尖端到发梢一缕卷曲的青丝——都为之僵硬了一瞬。所有散逸的母气骤然凝固。那双蕴含着开天造化、万象生灭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无尽的影像如流星般疯狂划过、湮灭,最终定格在一个极其遥远、极其微不足道、却又与她血脉本源产生了一丝奇异牵引的……尘埃位面上。
女娲精致得如同造化本身雕琢的下颌线微微绷紧。缓缓地,她的目光掠过凝固的战场,无视了道祖,无视了盘古,也直接无视了旁边一脸尴尬和忐忑的通天。最终,她的视线精准无误地、牢牢地锁定在了自己兄长,伏羲圣皇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到极点,有愕然,有难以置信,有丝丝奇异的光在流转,最后竟凝结成一丝……极其隐晦、极其古怪、甚至带着点“奸计得逞”小得意的亮光?
女娲嘴角那点做出来的委屈瞬间消失了。她眨动着清澈明亮的眼眸,像是想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蛇身无意识地轻摆着,带着造化的韵律。她并未看向鸿钧道祖,反而转头对着一直站在旁边、气质温雅睿智、此刻眉头深锁的伏羲展颜一笑,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奇异的狡黠:
“哥——” 女娲的声音打破了原初的死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奇异情绪的音调。她看着伏羲,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你……好像要当舅舅了!”
嗡——!!!如同万古死水中砸下了颗混沌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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