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光,弹指而过,仿佛山间云雾般悄然消散。度仙门内那场由月老亲手播撒、玄都大法师幕后推动的“粉红色劫波”,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几缕残存的涟漪在弟子们心头回荡。空气中那甜腻腻、令人心神荡漾的暧昧气息逐渐被清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蓬勃、更加专注的修行氛围,晨钟暮鼓声中夹杂着剑诀呼啸与丹炉嗡鸣。弟子们虽偶尔还会因某些不经意间的对视而脸颊微红,譬如在藏经阁翻阅典籍时指尖相触的刹那,或是在演武场切磋后汗水淋漓的相视一笑;抑或是在炼丹、制符时因想起某位同门而手下微滞,导致药液溅出或符纹偏移,但大体已恢复了往日的清静与秩序。只是私下里,结成道侣的弟子数量确实比往年多了不少,宗门内似乎也平添了几分以往不曾有过的、温和的生气,诸如双修洞府内传出的低语浅笑,或是林间小径上并肩而行的身影,让这座仙山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小琼峰,丹房之中,檀香袅袅,四壁陈列着各式古朴的丹炉与符箓典籍。
李长寿正全神贯注地伏案绘制着一枚极其复杂的“九重匿踪隐息符”,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呼吸都屏得极轻。笔尖流转着蕴含空间法则的银芒,每一笔落下都需耗费极大的心神与精准的仙力控制,符纸之上光华内敛,道韵自成,仿佛在勾勒一方微缩的虚空秘境。就在符箓即将完成的最后关头,那银芒已凝聚成细若发丝的脉络,只差最后一笔便能引动天地共鸣——
“师兄!师兄!”
蓝灵娥清脆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如同欢快的雀鸟,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裙裾翻飞的窸窣声,瞬间打破了丹房内凝重的气氛。她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探进脑袋,乌黑发髻微微散乱,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双眸亮如星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李长寿手腕猛地一抖,笔尖那缕精细到极致的银芒微微一颤,“噗”的一声轻响,即将成型的符箓瞬间灵光溃散,化作一张焦黑的废纸,冒起一缕青烟,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焦糊味。
李长寿:“……”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符笔,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家这个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精准“捣乱”的小师妹,眼神平静无波,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那平静之下隐藏的一丝无奈与…肉痛(那符纸材料可是相当珍贵,乃是用千年玄龟甲研磨而成,耗费了他月余的收集)。
“何事如此惊慌?”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默默将那张废符扫到一旁,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三教仙潭大会!”蓝灵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报废”了师兄多少心血,依旧兴奋地手舞足蹈,裙带随风飘动,“掌门师伯刚传来的消息!再过几个月,昆仑山麒麟崖下,三教要联合举办仙潭法会!邀请我们人、阐、截三教的门下弟子前去论道交流!听说还有好多奖励呢,比如上古灵宝和道法秘笈!师兄你去不去?肯定要去吧!”
“三教仙潭大会?”李长寿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心念电转。麒麟崖?那可是昆仑山阐教的核心地界之一,处处暗藏禁制与杀机!三教汇聚?论道交流?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不就是阐教和截教那两位师叔门下弟子日常较劲、互相别苗头、顺带展示肌肉的大型擂台现场吗?他们人教弟子去了,多半就是背景板、气氛组,站在场边被当作陪衬;运气不好还可能被卷入那两教的恩怨是非当中,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譬如被误伤的剑气波及或卷入法宝争夺的漩涡!这种是非之地,麻烦之源,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往上凑?
李长寿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语气之坚决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好”那般寻常,不带一丝波澜。
“啊?”蓝灵娥明媚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几乎能挂油瓶,“为什么啊师兄?多好的机会啊!能见到好多厉害的同门,开阔眼界呢!”
“修行之人,当静心凝神,韬光养晦,岂可追逐此等虚名浮利?”李长寿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开始灌输他那套深入骨髓的“稳健”理念,“宗门初立,百废待兴,正是潜心修行、巩固根基的紧要关头。外出参会,路途遥远不说,耗时费力,且人多眼杂,鱼龙混杂,极易滋生事端。不如留在山中,清静自在,安全第一,方是长久之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极其自然地重新铺开一张空白符纸,指尖微动,准备继续绘制那枚报废的匿踪符,显然打定主意要将“不去”的立场贯彻到底,任尔东西南北风。
然而,就在他笔尖蘸满灵墨,即将再次落下,心神刚刚凝聚、专注于符箓纹理的刹那——
“嗡——!”
一股浩瀚无边、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的意念,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璀璨星河,毫无征兆地、直接地、霸道地降临在他的识海深处!这意念并非声音,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声音都更加清晰、更加直抵元神深处,震撼得他心神剧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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