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高台边缘,那缕从东南地平线升起的炊烟还未散去。李文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登记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指尖轻轻划过一行“沙河屯,张三,户丁二,授田四十亩”。
他合上竹简,声音不高:“守诚叔,把所有请愿者的名册都收上来,今日正午前,要齐集高台之下。”
李守诚拄着拐杖走近,看了一眼远处仍在陆续赶来的百姓,皱眉道:“你要做什么?这些人刚安顿下来,不该让他们再折腾。”
“不是折腾。”李文摇头,“是给他们一个名字,也给我们一条路一个名分。”
赤奴这时从台下走来,脚步比往日沉稳。他没提军务,也没说巡边的事,只问了一句:“大哥,是不是该有个旗了?”
李文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快了。”
三人不再多言。半个时辰内,消息传遍各村坊、工坊与牧区。凡是已归附者,皆派一名代表前来高台,不为领粮,不为分地,只为见证一件从未有过的事。
正午将至,阳光直照大地。三百余人已列于台前,安静站立。他们中有老农、工匠、牧民,衣衫旧但整洁,脸上不见惶急,只有等待。
李文走上高台中央,手中多了一卷泛着微光的符纸。那是云姬早前留下的空间纹纸,轻如无物,却能承载信念之力。
他执笔蘸墨,落下一字:“吾。”
笔锋一顿,抬眼扫视众人:“你们可愿,将自己的命,交到自己手里?”
台下无人喧哗。一个老农抬起头:“我们已经交了。从第一碗粥端上灶台起,就交了。”
旁边一名年轻匠人接话:“我爹死在别国的矿坑里。你们让我站着活着,还教我铸犁——这命,早就是你们的了。”
“不是我们的。”李文纠正,“是运朝的。从今天起,不再是谁的附庸,也不是流亡之民。我们自己立个朝,叫‘运朝’。”
“运?”有人低声问。
“以气运为基,以民心为根。”李文继续写第二句,“承万民之愿,立不朽之基。”
最后一笔落下,符纸忽然轻颤,浮起一层淡金色纹路。
他知道,时机到了。
转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印记——那是战神残魂所赠的秘术信物,形如古印,刻有断裂的锁链图案。他将其悬于头顶,双手结印。
风起。
台下所有小麦精灵停下劳作,齐齐抬头望来。田间的稻穗、渠边的芦苇、屋檐下的藤蔓,同时轻轻摇曳,仿佛回应某种召唤。
“不愿饿的孩子,想回家的父亲,盼太平的母亲——”李文开口,声音平稳却穿透全场,“今日,你们的名字,便是我的诏书。”
他指向台前那方由根系编织而成的玉玺模子:“滴血入印,非为祭天,非为拜神。只为记住,这一日,是我们一起,亲手写下自己的命运。”
第一个上前的是狼脊沟的牧民头人。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入容器。血珠未坠,竟自行悬浮,化作一点红芒。
接着是沙河屯的老农,火窑寨的匠首,玉门关外的小部族使者……一个个上前,划破手掌,鲜血凝而不散,升腾成光点,汇聚于空中。
三百余道红光盘旋上升,在符纸上空凝聚成一道赤色虚影。那是一份诏书的轮廓,字迹尚未清晰,却已有沉重之意压向四方。
李文闭目,引导体内气运转动,将万民信念与空间之力缓缓融合。他的额角渗出细汗,呼吸略显急促,但身形未动。
片刻后,赤色虚影骤然亮起。
八个大字浮现苍穹之下,贯穿天地:
**运朝立,天命归心**
光柱久久不散,映得整片大地通红。有人跪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撼。
他们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在风中飘荡,在光中流转。
李守诚默默走到台侧,捧起那本写满登记信息的竹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新铸的铜匣,将竹简郑重放入其中,盖上盖子。
赤奴抽出腰间短刀,刀刃朝天,低吼一声。
远方传来回应——羌骑列阵于戈壁边缘,齐齐拔刀,号角声破空而起。
李文睁开眼,面向众人:“以前,别人说我们靠鬼怪种地,早晚遭报应。今天我要说,我们靠的是人心,是信任,是一季一季不曾断过的收成。”
他顿了顿:“运朝不是靠打出来的,是靠活出来的。我们不抢别人的地,但我们守住自己的饭碗;我们不烧别人的房,但我们建好自己的屋。”
“从今往后,谁若不让百姓安心种地,谁就是我们的对手。”
台下一片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运朝!”
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湖中的石子。
“运朝!”
“运朝!”
一声接一声,由近及远,响彻田野与山岗。
李文站在高台上,手抚青铜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东方。
李守诚退至台侧,白发在风中轻扬,望着眼前这一切,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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