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人踏进光圈的瞬间，李文的手指在罗盘边缘滑了一下。那半块红土印记还没散去腥气，帐外风又停得古怪。
他没让人动手搜查，只对亲卫道：“打开他们的包袱。”
三人被押在中央，低着头。为首的灰袍使者没有挣扎，任由士兵扯开行囊。杂物落地时，一枚青铜残片滚了出来，表面布满细密刻痕，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掰断的。
李文蹲下身，指尖碰了碰那碎片。一股微弱震感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有东西在底下轻轻敲。
他取出腰间罗盘，将残片贴上去。两者相触刹那，罗盘表面泛起一层淡青光晕，原本静止的星点开始缓缓移动，拼出一段断裂轨迹。
“这纹路……”他低声说，“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段重合。”
话音未落，帐内温度骤降。烛火压到最低，映得人脸发青。那三名黑衣人忽然同时抬头，眼神空洞，嘴角却扬起同样的弧度。
“少主既认得星纹，何必多此一举？”声音从三人嘴里同时传出，音调一致，毫无起伏。
李文猛地后退一步，掌心按住木剑。
下一息，三道身影齐齐化作烟雾消散，只剩那块青铜残片悬在空中，微微颤动。
风卷起帐帘一角，一个佝偻身影踱步进来。披发赤足，手里拎着一根枯枝，正是于吉。
他走到残片前，用枯枝轻轻一挑，碎片翻了个面，露出背面一组从未见过的符号。
“你早该想到。”于吉开口，嗓音沙哑，“那天在江陵城外，我送你的避火符上就有这个标记。你当真是忘了？”
李文没答。他记得清楚——那张符纸烧尽时，确实闪过类似的纹路，但他当时以为只是阵法余波。
“他们不是人。”于吉咧嘴一笑，“是我留在终南山的三缕气息，借他们身子说话罢了。”
他说完，抬手一抓，空中残片飞入掌心。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帛书，摊开在案上。
帛书上的图案让李文呼吸一顿。
破碎星河横贯其上，无数光点散落四方，每一块区域都标注着陌生地名。而其中一条断裂线，正与他罗盘中的星图完美对接。
“这不是地图。”于吉指着那些裂痕，“是伤疤。”
李文皱眉：“什么意思？”
“诸天万界，本是一体。”于吉声音沉下去，“上古之时，有一座天庭统御一切。后来不知何故崩塌，碎成万千世界，散入虚空。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不过是其中一块残片。”
帐内一时寂静。
李文盯着帛书，脑中闪过这些年经历的事——植物精灵觉醒、跨域通道开启、时间沙漏现世……这些异象若放在一个完整的世界里，或许难以解释。但如果是碎片重组的过程呢？
“所以现在的灵气复苏……”他缓缓开口。
“不是天地自然变化。”于吉接道，“是碎片之间相互吸引，能量开始流动。就像两块磁石靠近，会有震动。”
李文握紧罗盘：“那赤壁之战算什么？”
“祭坛。”于吉直视他，“大战一起，百万生灵魂魄激荡，汇聚成庞大气运。这种能量波动最容易引来其他碎片的回应。天机阁要的就是这个。”
“他们想重启天庭？”
“不止。”于吉摇头，“他们是想趁着碎片还未完全靠拢，抢先掌控核心枢纽。谁拿到完整的星图，谁就能决定哪些世界能连，哪些必须湮灭。”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于吉笑了下，眼角皱纹堆叠：“因为我试过拦他们。一百年前，我在终南山设阵，想切断星图感应。结果阵破人亡，只剩一缕残魂苟活至今。”
他抬起枯枝，指向帛书中央一处空白区域：“那里原该是天庭中枢，如今只剩空洞。可最近，它开始发热。”
李文心头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们火烧连环船那晚。”于吉低声道，“江面火光冲天时，我感觉到一股吸力，仿佛整个战场的气都在往天上抽。”
李文想起那一夜的异常风向，还有沙漏残片在手中发烫的感觉。
原来不是巧合。
“那你现在拿这残卷给我看，是想让我做什么？”他问。
于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抚过帛书边缘。那里的墨迹已经模糊，像是被人刻意抹去。
“星图一共七卷，分散在不同世界。我手上只有这一份残页，其余皆被天机阁封存。但他们漏了一点——”他顿了顿，“每一卷都会对持有者产生共鸣，尤其是拥有气运之力的人。”
李文明白过来：“你是想让我去找剩下的？”
“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于吉冷笑，“是你已经被卷进去了。从你第一次打开跨域通道那一刻起，你的气运就已经成了香饵，引得各方都想咬一口。”
帐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规律而遥远。
李文低头看着罗盘，星图仍在缓缓旋转，某些节点比以往更亮了些。
“如果天机阁已经在行动，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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