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案上烛火晃了一下。李文没抬眼,只是将手中那张写着“按兵不动”的符纸轻轻推到桌中央。烛光映着朱砂字迹,红得像是刚落下的血。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两道身影先后踏入内室。赤奴依旧披着甲,肩头尘灰未掸,站定后只微微颔首。李守诚则拄着一根旧竹杖,衣襟微乱,显然是被急召而来,却仍尽力稳住呼吸。
“你们来了。”李文终于抬头,声音不高,也不低,“坐。”
两人落座。李文伸手取过罗盘,指尖在铜面划过,星图缓缓浮现,一道红线如活物般扭动,直指城南某处营帐。他再一指浑天仪,投影升起,地下十丈的密道轮廓清晰可见,拐角处那个红色光点正缓慢移动。
“南阳侯的人,正在传一份假盟约。”他说,“他们以为那是真的,其实是我们放出去的饵。”
赤奴盯着那光点,眉头锁紧:“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明日子时。”李文道,“等盟约签署前一刻,制造混乱,嫁祸西域军马擅闯营地。届时外部势力便可名正言顺介入,瓦解诸邦信任。”
李守诚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不只是背叛,是连环局。他们早就在等这一天。”
“所以不能打草惊蛇。”李文翻开一张空白城防图,铺在桌上,“现在要做的,不是抓人,是布网。让他们自己走完最后几步。”
他提笔蘸墨,在图上圈出四区:东为盟约大殿所在,西接玉门方向,南控驿站主道,北靠皇城禁卫交接带。
“赤奴,你负责西线。”李文将一支刻有藤纹的铜签递过去,“五百死士已潜入西郊待命,今夜子时前,你要把二十人安插进东市三处脚行、两家客栈、一座废弃磨坊。伪装成商旅杂役,不许主动接触敌方人员,只记动向,一旦发现有人集结或传递信物,立即三级示警。”
赤奴接过铜签,沉声问:“若遇阻拦?”
“可自保,不可追击。”李文答得干脆,“我们不怕他们动,就怕他们不动。只要他们还敢走下一步,就还在我们的局里。”
他又转向李守诚:“叔祖,南门是你族中旧脉所控,我信得过你的人。但岗哨已有异样,不能再用原班守军。”
李守诚点头:“你说。”
“以巡查祖产为由,调换南门三处哨岗。”李文递出一块青石令,“安排两名心腹混入城防司值夜名单,掌握出入凭证发放。若有持‘伪盟约’文书欲出城者——”他顿了顿,语气未变,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不必请示,当场扣押,人留下,文书烧了。”
李守诚接过石令,握在掌心,没有多问。
李文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画图。他在大殿周边十丈范围内点了十几个小点,每个都用极细的墨线连接起来。
“我在盟约签署地埋了灵麦种子。”他说,“每一粒都附着微型植物精灵,能感知气运波动和文书流转。只要有人携带伪造文件进入,或者体内有外力加持的咒术痕迹,它们会立刻反馈。”
赤奴皱眉:“会不会太显眼?万一被人察觉?”
“不会。”李文摇头,“这些种子比沙尘还小,藏在梁柱缝隙、地砖接缝里。没人看得见,也测不出。只有我能唤醒它们。”
他顿了顿,又取出三枚不同材质的匣子:木匣轻巧,石匣厚重,玉匣温润透光。
“这是应急指令。”他将木匣推给赤奴,“你掌战线联动,若西线烽火亮起,可自行决断是否接应。石匣归叔祖,南门开闭由你掌控,除非我亲口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强启。至于玉匣……”他将其贴身收进怀中,“里面是最后一道令:辰时未至,火起东南,则举烽;若有人持伪盟约出城,格杀勿论。”
室内一时安静。烛火再次晃了晃,这次是因为李守诚起身。
“我这就去办。”他说,“南门那边,最迟五更前换防完毕。”
赤奴也站了起来:“西郊据点,一个时辰内全部到位。”
李文点头:“记住,不要碰他们的人,也不要打断他们的计划。让他们觉得一切顺利,才能把幕后之人全引出来。”
两人转身出门。脚步声远去后,李文依旧坐在灯下,手覆在罗盘上。星图中的红线仍在跳动,频率比之前快了些,说明那份假文书正在被誊抄、复制、准备外传。
他闭了闭眼,意识顺着气运之力延伸出去,连上城内各处哨点。
西市一家茶馆后院,一名脚夫模样的汉子正蹲在墙角抽烟,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枚不起眼的铜哨,哨口朝下,尚未吹响。
南门岗哨处,一名新换上的守卫正低头核对进出名册,手指在某个名字上停了一瞬,随即不动声色地盖上印戳。
大殿屋脊阴影里,一只麻雀静静蹲着。它的羽毛泛着极淡的金光,眼睛却不像寻常鸟雀那样转动——那是由灵麦纤维凝聚而成的哨探精灵,视野覆盖整个前庭。
李文睁开眼,提笔写下第三道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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