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天罡”号的指挥室内,恒昙站在全景观察窗前,目光穿透厚重的复合玻璃,投向远方那片被战争染色的星域。即使在数光年之外,北狩战场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依然清晰可辨——一种混乱而磅礴的力量交响,如同宇宙深处永不愈合的伤口,不断向外辐射着生与死的讯号。
指挥室内的光线被刻意调暗,只有控制台和全息显示屏散发着幽幽蓝光。恒昙能感觉到脚下甲板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舰船引擎持续运转的证明。他闭上眼,让自己的意识稍稍扩展,感受着舰船上三千名晶骸战士的生命气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正沉浸在战斗前的冥想中,按照晶骸的传统方式平静心神。
“报告统领,舰队已完成第三次跃迁,目前位于北狩防线外围0.7光年处。”副官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
恒昙没有转身,只是微微点头。他的手指在全息控制台上轻轻滑动,调出舰队的阵列图。三十六艘晶骸战舰以完美的楔形阵列航行,如同迁徙的星鸟,在虚空中划出优雅的轨迹。但在这表面秩序之下,恒昙知道,每一艘舰船都满载着毁灭性的武器和赴死的将士。
“传令各舰,调整航向至方位角γ-7,偏转15度。”恒昙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梵略显迟疑:“统领,这个航向会让我们偏离预定的汇合点。北狩指挥中心预计我们将在72标准时内与主力舰队会合。”
恒昙终于转身,目光如炬:“这片星区有未标记的小行星带,直接穿越风险太大。我们需要绕行。”
这是谎言。恒昙心知肚明。那片所谓的“小行星带”只存在于他刚刚修改过的星图上,真正的危险位于另一条航线——北狩防线最坚固的堡垒区,那里集结了天庭三分之一的火力。他的舰队若按原计划前进,不仅会陷入苦战,更可能成为这场消耗战的第一批牺牲品。
梵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恒昙的导航能力在天庭军中享有盛誉。命令被迅速执行,舰队开始缓缓转向,驶向一条更为迂回但相对安全的路径。
恒昙看着星图上逐渐改变的航线,内心泛起一丝自嘲。曾几何时,他是一位忠诚的平衡卫道者,对上级命令从不质疑。但现在,他却在暗中操纵舰队,违背直接指令。这种转变并非一朝一夕发生,而是在研究银河文明资料的过程中悄然滋长。
回到私人舱室,恒昙调出了他秘密收集的银河系资料。这些被暗渊列为“禁忌”的信息,展示了一个与他所知完全不同的宇宙图景。在银河系中,文明并非通过征服和统一而繁荣,而是通过多样性、交流甚至冲突不断进化。那里没有绝对的权威,没有永恒的真理,有的只是无数种族、文化、思想在碰撞中产生的火花。
他特别关注了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历史。这个看似脆弱的种族,竟然在不断的内部冲突和外部威胁中发展出了惊人的韧性。他们的历史充满了战争与和平的循环,但每一次循环后,文明都会以某种形式向前迈进。这与暗渊所宣扬的“终极和谐”理念形成了鲜明对比——在暗渊统治的宇宙中,一切差异被抹平,异议被消除,换来的是永恒的平静,但也可能是永恒的停滞。
恒昙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接受的暗渊教育。那时,他相信宇宙的终极目标就是和谐统一,任何不符合这一理念的文明都是需要被“矫正”的异常。但数百年的征战生涯让他目睹了太多文明的消亡,太多生命的消逝。他开始怀疑,这种以毁灭为代价的统一,是否真的符合宇宙的本意。
“统领,闪求见。”通讯器传来提示。
恒昙迅速收起禁忌资料,恢复了常态:“允许进入。”
舱门滑开,闪——伪装成了一位身材瘦小但目光锐利的通讯官——悄无声息地进入。他是恒昙在晶骸舰队中发现的少数几个可能对暗渊教条抱有怀疑的人选之一。
“情况如何?”恒昙直截了当地问。
闪压低声音:“我已经按您的指示,在通讯系统中设置了过滤协议。北狩指挥中心发出的指令会有15分钟的延迟,足够我们做出调整。”
恒昙点头:“有任何异常吗?”
“巡逻舰‘锋刃’号报告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可能是北狩方面的侦察单位。按您的命令,我们没有立即上报,而是采取了规避动作。”
这是恒昙计划中的另一部分——尽量减少与北狩防线的直接接触。每一次回避,都可能挽救无数生命,无论是暗渊士兵还是北狩守军。
闪犹豫了一下,问道:“恒昙,请恕我直言,我们这样做...是否算背叛?”
恒昙沉默片刻,最终回答:“太执教导我们,服从是最高美德。但当服从意味着无意义的牺牲时,或许我们应该重新思考忠诚的含义。”
这句话在暗渊文化中近乎亵渎,但闪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反感,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理解。恒昙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舰队中确实存在对现状不满的声音,只是缺乏引导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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