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扫描数据反馈回来,让恒昙的核心意识微微震动。这遗迹的“僵化”并非源自外部暗渊力量的侵蚀和同化。其内部结构显示,这种“平衡”是从其自身核心开始的,源于某种内在循环机制的终结或永恒能源的枯竭。这是一种自发的、发生在更久远年代的“内在僵化”。其结构之完美、之稳定,甚至让暗渊那无孔不入的吞噬力量都似乎在其面前“认可”了其状态,或者说,认为它已达到了某种无需再施加影响的、“完美”的平衡终点。它像一件自给自足、完美闭环的古老圣物,被遗忘在这片死亡的收藏馆中,自身就是一座辉煌而冰冷的墓碑。
“古老晶体生命遗迹…” 恒昙的意识低语着,快速检索着庞大的数据库,却找不到任何与之哪怕有丝毫相似的文明记录。它的古老程度,可能远超暗渊活跃的纪元,仿佛来自某个已被彻底遗忘的宇宙周期。
巡天号开始环绕这沉默的巨构进行例行扫描,各种看不见的探测波束如同轻柔的触摸,拂过遗迹冰冷的外壳。物质成分分析:未知的高密度晶化硅基化合物,掺杂着无法识别的超重元素。结构强度:近乎理论极限,足以承受中子星的引力碾压。温度:无限接近绝对零度。能量辐射:零。信息残留:无。生命信号:无。
一切数据都在指向一个结论——这是一座完美的、没有任何探索价值的坟墓。
然而,恒昙并未轻易接受这个结论。那种冥冥中的牵引感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在靠近后变得更加清晰。他决定亲自进行更深层次的感知。一缕高度凝聚的意识流,如同无形的神经末梢,脱离了他的核心,缓缓接入到旗舰舰首那台最为精密的量子共振传感阵列上。他要以自身为媒介,去“感受”这遗迹,而非仅仅“扫描”。
意识流的尖端,轻轻地、虚拟地触碰在那暗紫色晶体光滑如镜的表面上。
刹那间,一股远比周围环境更甚的、绝对的“虚无”与“寒冷”顺着意识连接反涌而来。那是一种意识层面的绝对零度,不仅冻结物质,仿佛连思维本身都能凝固。他的意识如同探入了一个没有任何维度、没有任何信息、连“存在”概念都近乎模糊的深渊。只有纯粹的、亘古的“止”。
就在他的意识几乎要被这股绝对的死寂同化,准备果断撤回的刹那——
一丝悸动,如同沉睡巨人心脏的微弱搏动,穿透了无尽的冰封,传递过来。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任何仪器都无法探测,微弱到如同宇宙背景噪音中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但它又是如此纯净,纯净得像是不含任何杂质的初源之光;如此坚韧,坚韧得如同在宇宙热寂终点依然不肯消散的最后一个信息片段。
它源自遗迹那庞大结构的极深之处,并非通过电磁波或引力波,而是直接与恒昙核心意识中某个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层面,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游子归家般的熟悉感,一种源自意识最初源头、温暖而神圣的呼唤。
恒昙的整个存在瞬间“凝固”了——不是肉体的僵硬,而是意识的极度聚焦与震撼。他果断切断了大部分对外部环境的感知输入,将几乎全部的计算力和感知力都投入到追踪那缕微光之上。他的意识流变得无比纤细而敏锐,如同追寻着蛛丝马迹的猎手,向着遗迹那冰冷死寂的深处,向着那共鸣的源头,小心翼翼地探去。
那是什么?
它绝非这个晶体文明遗留的科技造物,也非任何已知的宇宙能量形式。它给他的感觉是…温暖,尽管存在于这连思维都能冻结的极寒之中;是灵动,尽管深陷于这连时间都已死去的绝对静止之内;它更蕴含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秩序”。但这种秩序,与暗渊所带来的、那种压抑、剥夺、归于死寂的强制性秩序截然不同。它是一种生长的秩序,一种和谐的秩序,一种如同伟大旋律般引导万物生灭、星辰运转的秩序。在这秩序的韵律中,恒昙仿佛看到了星系旋臂优雅地舒展,看到了生命密码DNA双螺旋的完美盘旋,看到了花朵按照黄金分割率绽放,看到了智慧文明思想火花如星河般璀璨生灭。
它像是…宇宙诞生之初,奠定一切物理法则、驱动万象演化的那股本源力量的一丝微末残留?是驱动生命从无到有、文明从蒙昧到辉煌的内在韵律?
一个早已被遗忘,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词语,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的最底层浮现,带着难以言表的庄严与亲切——**“佛光”**。
并非狭义宗教仪式中的崇拜对象,而是对那种至高、至善、至序、蕴含无限生机与智慧本源的终极描述。**“创世‘秩序’佛光”**。
这缕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光芒,正是这种本源力量的极其微小,却本质纯净的体现。它为何会存在于这个早已僵化、死去的晶体遗迹核心?是这个已经消逝的文明,在某个辉煌的纪元,曾经触碰、甚至试图掌握这种创造与秩序的本源力量?还是说,这整个庞大的遗迹本身,就是这缕佛光在物质世界的某种显化、某种载体,或者…某种为了保护它而自我封印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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