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牵着宝儿,跟在那内门弟子身后,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那弟子的后背挺得笔直,衣料光滑,跟他身上这套沾着柴屑、汗味的粗布衣服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清香,混着一种极淡的药草气,那是内门弟子才用得起的净衣符和基础丹药的味道。这味道让他鼻子发痒,心里更慌。
戒律堂的偏殿比他想象的更压抑。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光晕,空气里一股陈年木头和冷灰的味道,吸进去都觉得肺管子发凉。
玄璜长老就坐在一张宽大的黑木桌子后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那双眼睛像藏在暗处的老枭,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走进来。
林闲的腿肚子立刻开始转筋,几乎是本能地就想往下跪,幸好最后一点理智拽住了他。他死死攥着宝儿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腰弯成快九十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小人林二狗,见…见过长老大人…”
宝儿从他腿边探出个小脑袋,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最后落在玄璜长老那撮灰白胡子上,小声嘟囔:“胡子…好长哦…”
林闲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伸手去捂她的嘴。
玄璜长老像是没听见,目光在林闲身上刮了一遍,又落到宝儿身上停顿了片刻,才慢悠悠开口,声音干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叫你们来,是有些事,要问问。”
他没有点破林闲,也没说是什么事,就那么停住了。
林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涔涔地往外冒,衣服都快黏住了。他不敢接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近日,宗库那边,丢了些东西。”玄璜长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有人报说,瞧见杂役区附近,有生面孔晃荡。你们……平日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
来了!果然是这个由头!
林闲心里骂了一万句娘,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度茫然又惶恐的表情:“丢…丢东西?长老明鉴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每天就是砍柴、挑水、伺候灵田,从不敢乱看乱跑,更没见过什么生面孔!宝儿她更是什么都不懂,天天就在屋里玩草梗儿……”
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带着哭腔,看起来确实像个被天大冤枉砸懵了的底层杂役。
玄璜长老手指敲桌面的动作停了,眼睛微微眯起:“哦?是吗?可我怎听说,你这妹妹……力气异于常人?前些时日,后山那獠狗……”
林闲头皮瞬间炸开!他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惊恐(这次不是装的):“长老!那…那是巧合!绝对是巧合!小花她就是吓坏了,胡乱一挥,碰巧打中了那畜生的软处!她一个小娃娃,懂什么力气啊!求长老明察!”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眼圈立刻红了,看着真像是急得要哭出来。
玄璜长老看着他这副怂包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厌烦。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这就是个纯粹的、走了点狗屎运的废物?
他的目光又转向宝儿。小丫头正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似乎完全没感觉到现场的紧张气氛,小嘴还咂巴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时候能回去吃饭。
这反应,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幼童。
就在气氛僵持时,一个声音从偏殿门口传来:“玄璜师兄,你这里倒是热闹。”
李青木长老迈步走了进来,眉头微蹙,扫了一眼吓得快缩成一团的林闲和懵懂的宝儿,最后看向玄璜:“听闻师兄在查宗库失窃案?怎地问到杂役弟子头上了?”
玄璜长老面色不变,淡淡道:“循例问问罢了。既然青木师弟来了,正好,你也听听。这女娃,便是上次我与你提过,那个有些……特别的孩子。”
李青木的目光落在宝儿身上,严肃的脸上缓和了些许:“便是她?看起来确实灵秀。师兄问话便问话,何必摆出这般阵仗,看把这孩子兄长吓的。”
他后半句带了些不赞同的味道。
玄璜长老哼了一声,没接话。
林闲心里却瞬间活络起来!救星啊!李长老简直是天降神光!他赶紧趁机又哭诉:“李长老明鉴!小人兄妹二人安分守己,从不敢做半点逾矩之事啊!小花她还小,经不起吓……”
李青木摆摆手,打断他的哭嚎,对玄璜道:“师兄,丢失的不过是些低阶炼材,价值有限。为此大动干戈,盘问一个懵懂幼童和其胆怯兄长,传出去,怕是有损师兄清誉,也寒了底下弟子的心。”
玄璜长老手指又开始敲桌面,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林闲的心尖上。他盯着宝儿,又看看一脸怂包的林闲,再看看明显有回护之意的李青木。
强按牛头喝水,确实没意思,也容易惹一身骚。
他忽然改了主意。
敲击声停了。
“罢了。”玄璜长老语气淡漠,“既然青木师弟为你说话,此事便暂且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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