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重伤残部护送着寥寥无几的粮车逃回襄城大营时,带来的不仅是惨重的损失和冲天的怨气,更有一份用鲜血换来的、极其宝贵的情报——关于那支西营骑兵,尤其是其主将李定国的战术特点、行事风格以及大致的兵力配置。
中军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闷雷。赵铁柱躺在担架上,胳膊和胸膛裹着厚厚的渗血纱布,脸色因失血和愤怒而显得狰狞,他嘶哑着嗓子,不顾伤势,详细复述了遇伏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李定国如何选择伏击地点、如何发动攻击、以及最后果断撤走的全过程。
“将军!俺老赵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那白袍小子,太他娘的精了!您可得给弟兄们报仇啊!”赵铁柱虎目含泪,拳头攥得发白。
张世杰面色沉静如水,亲自上前查看了一下赵铁柱的伤势,温言安抚道:“铁柱,你已尽力,且带回关键军情,功过相抵。好生养伤,这个仇,本将必报!”
他转身回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手指在粮队遇伏的地点重重一点,然后缓缓移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
“李定国…善用骑兵,精于奇袭,行动迅捷,一击即走,绝不恋战…”张世杰喃喃自语,“他此番得手,缴获部分粮草,虽不足以支撑其大军长久,但足以提振士气,更会助长其骄狂之气。依其用兵习性,绝不会就此罢手,定会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动着:“我军粮道虽加强护卫,但漫长曲折,总有疏漏。而他…下一次,会选在哪里?”
帐内诸将屏息凝神,李定国(振武营将领)沉吟道:“将军,李定国此人用兵,喜险好奇,善于利用地形。他上次得手于丘陵隘路,下次很可能还会选择类似地形,以求发挥其骑兵突袭之效。”
“不仅如此,”张世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或许还会认为,我军新遭重创,必会收缩防御,加强粮队护卫,但也会因此变得谨慎、迟缓。他可能会…选择一个我们认为相对安全,或者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条名为“落雁峡”的峡谷地带。这条峡谷是连接襄城与南方另一条补给线的重要通道,峡谷长约五六里,两侧山势虽不算特别险峻,但道路狭窄,林木茂密,确实是设伏的好地方。而且,此地距离襄城大营约一日半路程,距离李定国可能活动的区域也适中。
“落雁峡…”张世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此地看似危险,我军过往粮队多绕行他路。但正因如此,李定国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认为我军疏于对此地的防范。而且,峡谷地形,正利于我步炮协同发挥威力!”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将计就计,在落雁峡布下天罗地网,静候李定国这条狡猾的鱼儿上钩!
“李定国(振武营)!”张世杰沉声道。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一千五百步卒,携全部虎蹲炮、佛郎机炮,并加强三百火铳手、两百弓弩手,即刻出发,秘密潜入落雁峡两侧山林!多带旗帜、锣鼓、草人,广布疑兵!务必于两日之内,完成所有伏击准备!没有我的命令,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得暴露!”
“末将明白!”李定国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他深知此战关键,在于隐蔽和耐心。
“王勇!”
“末将在!”
“着你率剩余步军及辅兵,留守大营。大张旗鼓,多派斥候,做出我军主力仍在,并急于搜寻西营流寇决战的姿态!要让李定国的探子以为,我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正面寻找其主力上!”
“得令!”
“另外,”张世杰看向躺在担架上的赵铁柱,“铁柱,你虽受伤,但还需你演一场戏。”
赵铁柱挣扎着抬起头:“将军您吩咐!俺就是爬也爬去!”
“不必你动。”张世杰道,“我会派人放出消息,称你伤势过重,危在旦夕。同时,明日一早,派一支规模‘庞大’、护卫‘森严’的粮队,大张旗鼓地绕行落雁峡以西的‘平安道’,做出向大营运粮的假象。这支粮队,要看起来像是为了安全,不惜绕远路。”
赵铁柱先是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将军您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假粮队吸引那小子去平安道?实则我们在落雁峡埋伏?”
“不全是。”张世杰摇头,“李定国非比寻常,简单的诱敌之计未必瞒得过他。我此举,一则是疑兵,让他摸不清我军真实意图和粮道所在;二则,若他真去劫平安道的假粮队,自有安排对付他。但我料定,以他的精明和冒险,更可能还是会选择看似危险、实则可能有机可乘的落雁峡!我们要赌的,就是他对自身判断的自信!”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是两位顶尖将领在看不见的棋盘上的隔空对弈。
计议已定,振武营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李定国率领的伏击部队人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掩护,悄然离开大营,直扑落雁峡。而大营之内,则旗帜招展,斥候四出,一副积极备战的景象。第二日,一支由空车和少量士兵伪装的“粮队”,果然浩浩荡荡地开向了平安道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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