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的出现,让原本因驱散部分秽瘴而稍缓的气氛,瞬间重新紧绷至极致。他就像是从最深的噩梦中走出的剪影,枯瘦的身躯裹在宽大的黑袍里,面部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鹰钩鼻和毫无血色的薄唇。周身散发出的阴冷邪恶气息,比那秽瘴和淤泥怪物更令人心悸,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吸入肺中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保护陆先生!”斥候队长王铁柱嘶声怒吼,这位河北汉子脸上还沾着刚才搏杀留下的泥污和血点。仅存的十余名斥候立刻悍不畏死地组成人墙,挡在陆允身前,手中制式环首刀虽因连番恶战已卷刃缺口,却依旧稳稳地对准那黑袍老者。他们呼吸粗重,眼神决绝,尽管每个人都明白,面对这等远超常理的诡异存在,寻常武艺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陆允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但常年研究堪舆、接触“秽气”的经历,让他比常人多了一份对异常气息的耐受和定力。他紧握怀中那枚已恢复温凉的玉符——这是出发前文渊阁前辈所赐,据说蕴含一丝浩然正气,关键时刻可护心脉——目光死死盯住那被称为“幽都之种”的搏动肉瘤,以及那仿佛从九幽之下爬出来的黑袍老者。“阁下何人?在此行此逆天邪术,污染地脉,不怕天道不容,遭五雷轰顶吗?”他强自镇定,试图以言语拖延,目光飞快扫视祭坛布局,寻找可能的破绽或生机。他注意到,那四面“九宫镇煞旗”构成的光网,在肉瘤剧烈搏动下,正泛起越来越密集的涟漪。
“天道?”黑袍老者发出夜枭般刺耳的笑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用骨头在摩擦,“天道早已晦暗!礼崩乐坏,群雄逐鹿,这人间便是最大的秽瘴之地!唯有‘黑帝’陛下,方能重塑秩序,荡涤污浊,赐予吾等永恒!尔等蝼蚁,安知天命?”他手中那柄以不知名生物颅骨制成的法杖重重一顿地,杖尖与黑色礁石接触,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杖顶颅骨空洞的眼窝中骤然燃起两簇幽绿的火焰,跳跃不定,映照得他下颌愈发惨白。“既然来了,便都留下吧!以尔等之血与魂魄,贺‘幽都之种’成熟,为此地龙脉,换上崭新的‘心脏’!”
他口中念动晦涩而扭曲的咒文,那声音不似人言,倒像是无数怨魂在低语。随着咒文响起,“幽都之种”搏动得更加剧烈,如同一个濒临爆炸的心脏,墨黑色的水域再次沸腾般翻腾,更多的淤泥怪物嘶吼着爬出,形态比之前更加狰狞,有些甚至隐约呈现出扭曲的人形。同时,众人脚下的礁石也开始剧烈震动、龟裂,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地气从祭坛下方狂涌而出,如同黑色的岩浆,猛烈冲击、侵蚀着那四面“九宫镇煞旗”构成的薄弱光网。
光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剧烈摇曳,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彻底崩碎。光网外残留的稀薄秽瘴也再次汇聚过来。
“必须毁掉那个肉瘤!”陆允对王铁柱急声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那是阵眼核心,能量枢纽!它不破,此地污染永无止境!”
“弟兄们,随我冲!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王铁柱目眦欲裂,知道已无退路,唯有拼死一搏。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率领数名最为悍勇的斥候,顶着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和不断扑上的淤泥怪物,奋力向祭坛冲去。每一步都踏在湿滑震颤的礁石上,险象环生。
“蜉蝣撼树,不知死活!”黑袍老者狞笑,骨杖随意一挥,一道凝实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气如同毒蟒,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王铁柱。
眼看队长就要被黑气吞噬,骨销肉烂,陆允猛地将怀中那枚玉符掷出!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玉符在空中划过一道清亮的轨迹,随即爆发出刺目的清光,如同一个小太阳,与那黑气撞个正着!
“轰!”一声闷响,清光与黑气同时溃散,强烈的气流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污血。玉符也在这剧烈的碰撞中化作齑粉,簌簌落下。王铁柱被冲击的余波掀飞,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出鲜血,头盔也滚落一旁,露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但终究捡回一命。
“哦?有点意思……”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被更浓的杀意取代,“河北的文渊阁,倒真弄出了些碍手碍脚的小玩意儿。可惜,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到此为止了!”
他显然不打算再给陆允等人任何机会,骨杖连点,一道道黑气如同密集的箭矢,发出“咻咻”破空声,覆盖式地射向众人。同时,他操控着淤泥怪物发起更加疯狂的猛攻。斥候们拼死抵抗,刀光闪烁,怒吼与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倒下,温热的鲜血泼洒在冰冷漆黑的礁石上,迅速被渗透吸收,仿佛这祭坛本身就在渴望着生命。
陆允心急如焚,他手中已无更强力的法器,那四面镇煞旗也光芒黯淡,摇摇欲坠。难道文渊阁多年的研究,江东未来的气运,真要连同他们这几十条性命,一起葬送在这污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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