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晨雾还没散尽,杜月笙站在“东兴码头”的栈桥上,望着远处穿梭的货轮。码头上的吊机“哐当”作响,搬运工们扛着货箱往来穿梭,汗湿的脊梁在薄雾里泛着油光。这里是上海滩最大的货运码头之一,每日吞吐的洋货占了租界总量的三成,也是“青帮”老巢——现任把头“铁拐刘”靠着垄断卸货权,把搬运费压到只剩半成,还纵容手下克扣工钱,码头上的工人早就怨声载道。
“杜先生,这码头的水太深。”阿笙低声道,手里捏着张纸条,上面是工人偷偷递来的血书,“铁拐刘的姐夫是工部局的董事,巡捕房都睁只眼闭只眼。上周有个老工人累倒在货箱旁,他不仅不给医治,还让人直接拖去乱葬岗了。”
杜月笙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摸出块怀表,打开看了眼——时针指向五点,正是卸货最忙的时候。他把怀表揣回去,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栈桥的锈迹,走向码头办公室。刚到门口,就被两个袒胸露背的壮汉拦住,胳膊上的青龙纹身在晨光里显得狰狞。
“干什么的?”其中一个吐掉嘴里的烟蒂,脚往门框上一蹬,“刘爷还没起,滚远点!”
杜月笙侧身避开他的脚,指尖在对方胳膊上轻轻一搭,那壮汉突然痛呼一声,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回手,手腕以诡异的角度垂着。“我找铁拐刘。”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人心头发紧的沉劲。
办公室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铁拐刘拄着根包铜的拐杖出来,左腿不自然地撇着,脸上的刀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看着就瘆人。“哪来的野狗,敢在我地盘撒野?”他拐杖往地上一顿,火星溅起来,“知道这码头是谁的吗?”
“知道。”杜月笙目光扫过墙上“东兴码头”的牌匾,“也知道你把工人的工钱换成了鸦片,把赈灾的粮食偷运到黑市。”
铁拐刘的脸瞬间黑了,拐杖猛地往杜月笙脚边砸去:“你他妈活腻了!”
杜月笙没躲,任由拐杖擦着鞋面砸在栈桥上,震得木板咯吱作响。“我要这码头的管理权。”他从怀里掏出份契约,推到铁拐刘面前,“签字,你还能拿着遣散费去租界养老;不签,明天工部局的人就会收到你私通海盗的证据——那些被你沉江的货船,我找到了三个幸存者。”
铁拐刘看着契约上的条款,突然狂笑起来:“就凭你?我姐夫一句话,就能让你在上海滩待不下去!”他拍了拍手,码头深处突然涌出来上百个打手,手里的钢管、铁链在雾里闪着冷光。“给我废了他!”
阿笙立刻掏出短铳,却被杜月笙按住。他看向人群里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人——那是码头的老把头,也是恒社安插的眼线,此刻正悄悄往货箱后退,按约定该发出信号了。
“铁拐刘,你以为工人是你的筹码?”杜月笙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那些面黄肌瘦的搬运工,“他们昨天就跟我说了,只要能换个公道,宁愿停工三天!”
话音刚落,码头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是老把头发出的信号。搬运工们像是早就约好,齐刷刷地扔下货箱,有的往货堆后躲,有的抄起身边的撬棍、麻绳,眼神里燃着压抑已久的火。
“反了!都反了!”铁拐刘气急败坏地用拐杖指着工人,“谁不干活,我扣他全家的口粮!”
可他的话像扔进水里的石子,连个响都没激起。一个年轻工人突然喊道:“刘扒皮!我爹就是被你逼死的!今天非要讨个说法!”
打手们刚要动手,就被工人围了起来。撬棍对钢管,麻绳缠铁链,码头上瞬间乱成一团。铁拐刘没想到工人敢反抗,一时竟愣在原地。杜月笙趁机上前一步,指尖点在他的麻筋上,铁拐刘顿时半身发麻,拐杖“当啷”落地。
“你姐夫收了日本人的好处,帮着走私军火,这事你知道吧?”杜月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冰锥刺进铁拐刘的耳朵,“那些军火就藏在三号货舱,我已经让人通知巡捕房了。”
铁拐刘的脸瞬间惨白。他知道姐夫的勾当,那是掉脑袋的罪。“你……你想怎么样?”
“签字,并且把克扣的工钱补上。”杜月笙把契约重新推到他面前,“工人的眼睛是亮的,你种下的恶,总得自己清。”
就在铁拐刘哆嗦着要签字时,码头外突然传来汽笛声——三艘巡逻艇冲了过来,甲板上站着的竟是工部局的人,为首的正是铁拐刘的姐夫,总翻译张大人。
“姐夫!救我!”铁拐刘像抓住救命稻草,挣扎着要扑过去。
张大人却没看他,径直走到杜月笙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杜先生,这码头的事,怕是轮不到外人插手吧?”
杜月笙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过去。张大人打开一看,脸色骤变——里面是他和日本人密会的照片,还有军火清单的副本。“你……”
“张大人上个月刚得了枚法国勋章,”杜月笙语气平淡,“要是让领事知道勋章背后的勾当,怕是要收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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